作者当时系空军轰炸独立第三十二中队飞行员。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七月中旬，杭州筧桥中央航空学校经过几天紧张的准备，全校员生、器材经浙赣铁路陆续南运，其目的地有两个，一是广西柳州机场，一是云南昆明机场。

当时在航校受训的有第七、八、九期共三期学生。第七期的学员班，都是经过南京中央军校或其他军事学校毕业后考选进去的，其中三分之一是从广东航空学校并入该班的。他们的高级飞行课程已经训练完毕，正待举行毕业典礼，由于战局关系，不得不俟航校迁到昆明后再举行，除留了七八个专门训练急需待用的轰炸员外，其他全部分配到前线空军各作战部队。

航校迁离杭州筧桥期间，八一三战事爆发，航校教育长陈庆云被任命为杭州地区空军指挥官，蒋坚忍为副指挥官。这时，杭州地区连续阴雨。八月十三日下午二时，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率其大队(辖第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共三个中队)，从河南周家口飞到筧桥机场待命。

空军第四大队是当时空军作战部队中配备力量最整齐的一个大队，从中队长、分队长到飞行员，全部是筧桥航校毕业的学生，配备的战斗机是清一色的美制“霍克”战斗机，双翼、起落架可收放，武器每机有大“考尔脱”两挺，可携带二百五十磅的炸弹两枚，巡航时速约一百七十英里，续航半径约二百八十英哩。十三日下午四时，原在南昌机场的空军第九大队(辖第二十六、二十七两个中队)，由大队长刘超率领十八架美制“雪腊克，(下单翼式超低空玫击机)也飞到筧桥机场。筧桥原有奉命驻守机场的轰炸独立第三十二中队(队长彭允开，副队长徐卓元)的“道格拉斯”九架，准备随时攻击上海吴淞、闸北一带敌人，现在加上第四大队的“霍克”战斗机三十六架和第九大队的“雪腊克”战斗机十八架，共有作战飞机六十三架。筧桥机场在航校进行正常训练时，已感场地过小，设施欠缺，此时那么多飞机集中在一起，更觉拥挤不堪。

八月十四日，筧桥机场的天气状况，云高约三百米，下着毛毛细雨，能见度五百米。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种天气是不飞行的。但第九大队的“雪腊克’机却于上午八时冒着极其恶劣的天气飞赴曹娥机场了。

下午一时三十分，曹娥对空监视哨打来电话说，有敌人双发动机的轰炸机九架，已飞临曹娥上空，续向西飞，直指杭州筧桥。

此时杭州地区空军指挥官陈庆云不在筧桥机场，向各方电话查询亦不知其所在(后来据他自己说，从市区回筧桥时，交通阻塞滞留中途)。副指挥官蒋坚忍与全体飞行员在机场休息室聊天，有的打扑克牌。蒋坚忍原是航校政训处长，不懂飞机性能，没有.指挥作战经验。接到曹娥对空监视哨电话后，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当即在全大队中抽点了九个人，宣布命令:“背上保险伞立即跟我出发！我首先起飞，你们一个接着一个起飞。在空中不要失去联系，抓住敌机，立即攻击，最好以后上方进击。”又说:大家必须抱着有我无敌，有敌无我，视死如归的决心！”就这样各自奔赴自己的座机边，扣好伞，登上飞机起飞了。

起飞后，他们出没云层，搜索敌机。过了一会儿，两架在机身和机翼上都有太阳旗标志的日本轰炸机从云层中窜出，在机场上空作东西向飞行，寻找轰炸目标。一会儿，日机突然投下两枚炸弹，立即爆炸。停在机场休息室旁的两节汽油车，引起大火，休息室的门窗玻璃也全部被炸碎。日机见己命中目标，立即钻入云层。只听见云层里枪声不绝，一忽儿，被我机击中的一架日机变成一团大火，摇摇晃晃地向半山山麓坠落。接着在机场东端上空，又一架日机被我机击落，烧成一团大火飘出云层。在蚕桑学校南端上空，第三架日机被我机击中着火坠落，敌飞行员跳伞，被我地面警卫部队俘获。其他敌机仓皇逃窜，我机返航降落。此时天色已黑，不得不用落地灯照明着陆，在滑回停机线时，有两架飞机互撞，机翼各有所损，连夜修复，作战人员无一损伤。

击落的三架敌机中，第一架是被大队长高志航击落的，第二架是被中队长李桂丹击落的。第三架是谁击落的已记不清。当高志航返航落地回到停机线时，在地面所有的飞行员都拥到他的机旁，高声欢呼，那种兴高彩烈的情况，真是动人。

参加这次空战的，有大队长高志航，中队长李桂丹、毛冻初 (现在台湾任民航局长)，董明德(现在台湾)，分队长乐以琴，飞行员张效良、李有千等。

八月十五日上午十一时，曹娥对空监视哨报告，敌双翼单发动机轰炸机九架，已经过曹娥，向杭州筧桥方向飞来。我第四大队以一个中队的飞机起飞迎击，十一时三十分左右，将敌机截在钱塘江上空。当天云高约三千英尺，敌机排成整整齐齐的品字队形，企图闯入筧桥上空。第四大队飞行员立即驾机起飞，向敌机猛攻，当即击落敌机三架，其中一架的飞行员跳伞，其他敌机立即掉头逃窜。

八月十五日，第三十二轰炸独立中队奉命去上海吴淞、闸北一带，袭炸故军阵地，直到傍晚，飞返前进基地嘉兴机场，飞行员住在嘉兴机场以西约二华里的一座破庙里。十六日晨四时，早餐后起飞，正在机场上空集队，即遭敌两架九六式战斗机偷袭，分队长黄葆珊的飞机被击落坠地着火，人机俱毁，幸周庭芳从筧桥驾机赶来，与敌空战，赶走敌机，我机队始得继续飞向淞沪，执行前线轰炸任务，以后转航南京。

一九三八年秋，我方空军大部分作战机群已损耗殆尽，我被调到新建立的成都空军军士学校担任飞行教官。一九三九年春，空军总司令部迁到重庆后，将一九三七年八月十四日，在杭州筧桥上空与日机交战，大获全胜的日子定为“空军节’。从此，每年到这一天，国民党空军各学校、部队都举行盛大的舞会、游艺会或演京剧等庆祝活动。

原第四大队大队长高志航当时成为空中英雄，其事迹为广大民众传颂。他于筧桥空战后，即率队调赴河南周家口，不幸在一次空战中阵亡。

高栖牲后，第四大队大队长由李桂丹继任，李于武汉保卫战中与日机互撞时栖牲，该职即由毛派初继任。

原载《浙江文史资料选辑》第二十六辑，文字略有修改 (本文来源：网易历史 作者：唐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