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作家龚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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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孝行天下 ]创建于2012年04月12日

哭“湘西匪崽”龚由青

发布时间:2012-05-10 17:01:22      发布人: 孝行天下
 

哭“湘西匪崽”龚由青

   (本博主按:我的好友、原湖南沅陵县委宣传干部、作家、民俗专家龚由青于本月3日在家乡因车祸遇难,我非常悲讶!追悼会定于11日,我准备从长沙赶过去。在这之前,我写不出文字来,只把我另一个文友-怀化日报的副刊编辑、作家姚筱琼的《怀念龚由青》搬来,以慰我痛伤的心灵。)
  
  


  
         姚筱琼
  
    惊闻龚由青出车祸的消息,是2012年3月4日凌晨。
   老家沅陵的朋友给我发短消息,试探性地问我,姐姐是不是认识龚由青先生?我觉得这么晚,问这样的话很蹊跷,赶紧回信说认识。何止是认识,他是我女儿的本家长辈,是我几十年的文友。朋友又说,也许你已经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了。我一看不幸两个字,脑子懵了,立即打电话过去求证。
   求证的结果是龚由青出车祸,连车带人开进了深溪口河里。
  挂了电话,无法克制的悲伤让我情绪激动,剧烈咳嗽,几次咳到呕吐。很久很久,躺在床上无法睡眠,断断续续咳嗽,情不自禁流泪。
  
   出事的当晚,一直到翌日凌晨,大雨瓢泼,雷鸣闪电,尽管当时还没有他的准确消息,但我看得出天意决绝,不可逆转,心彻底凉了。
  
   四日,我在二医院陪护病人,沅陵老乡一个接一个给我打电话,说龚由青的遗体已经打捞上来,车上四人,三人遇难。他们是在参加朋友丧礼回来的路上,车子从桥上开进了河里。
  
   邓友国(湖南蝈蝈,诗人)才走没几天,龚由青又去了,还带走了另外两个文友,我为家乡近日连续痛失才子伤心不已,难以释怀。
  
   龚由青和我是相当熟的文学朋友。我从开始创作,就认识他,那是80年代中期,他三十来岁,我二十出头,我发表小说那一年,在一次创作会上,他跟我说,你的小说很有艺术天赋,文字很漂亮,我喜欢。说着,他双手作弹钢琴状,眉飞色舞地哼唱我小说中的一段曲谱。这很有趣,让我感觉他认真读了我的小说,因此对他有了好感,并记住了他。还有一次,我在北京文学发了小说,他似乎也认真读过,跟我讨论小说中的一句方言,他说,你写一个人翻船落水,用“翻天式坐入水中”很有趣,说明你认真观察过生活,这是原生态的文学语言。多年来,他一直对我很好,见面总夸奖我,不管我跟他多久不来往,或者他身边有比我更好、更漂亮的女性,他都不会疏远或忽略我,这是我作为一个女性最值得珍藏的骄傲和记忆,因为我是自卑的,与生俱来的自卑。说到他对我好,不得不提到向本贵,他和向本贵都是对我很好的良师益友,但我一直以来却信任向本贵多一点,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其实最早的记忆不会欺骗自己,因为那不是凭经验,而是凭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龚由青是欣赏我的,他对于女性的鉴赏和审美,差不多就是传统女性和知识女性的全部优缺点,而向本贵却是对我呵护多一点,包容多一点。有一年,他和向本贵、郝国中一起到我工作的棋坪苗族乡芦坪代销店看望我,他们三个都是年长于我的文学前辈,而我不过是个被生活磨砺得几乎失去理想的文学女青年,他们结伴来看望我,是我一生难忘的记忆。那天他们几个来,我事先不知道,正巧单位厨子请假,我替班,背着小孩蹲在厨房地上砍猪草,他们几个当时一看,都唏嘘了,半天没做声,后来通过真实了解,得知丈夫对我很好,他们才恢复常态,高高兴兴吃我做的饭菜,那天夜里,我们几个通宵达旦聊文学和人生,后来郝国中还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就叫姚筱琼印象。文章比记忆更可靠,如果那篇文章还在,相信它比我记得更清楚。
  
   龚由青是博学多才思想前卫的愤青。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龚由青给我的感觉是一个愤青。他对现实有很多不满,又有很多独到的见解。他对自己的身世过于关注和宣扬,使得圈内圈外都知道他是一个苦难深重、九死一生、怀才不遇、命运多舛的人。他的话,我总有几分不信,我从来不怀疑任何人的话,不知为何却怀疑他。说到这里又得提到向本贵,他和向本贵都是写小说的,又都很会讲故事,如果他俩同时说他们彼此的身世经历,向本贵会说得人流泪,而他却说得叫人发笑,就故事本身,他的故事悲惨很多。文学艺术和生活是两个不同的层面,取艺术的层面,龚由青的意境更高一筹,但向本贵立足现实生活和大众,从而也就相当于立足不败之地。后来,我信他所说的一切了,因为生活太巧妙,不久我嫁给他的族孙,做了他的本家孙媳妇,同一个村寨又同一个家族,他的任何身世之谜都昭然若揭,的确,他是一个经历丰富的人,同时也是一本耐读的书。我丈夫是他的铁杆粉丝,说起他的故事没完没了,说他是遗腹子,当年为了躲避斩草除根,他娘躲在深山老林的窝棚生产,接生的产婆就是我丈夫的奶奶。论阶级成分,他家是恶霸地主,我丈夫家是贫雇农,但在生命面前,一切阶级皆为平等。我很喜欢这样的平等,文学的终极目标就是追求到达没有阶级的平等。据说龚由青的娘是识文断字的大家闺秀,她亲自给儿子取名为“青”,那是一个青黄不接的季节,也许还有另一层意思,青字是葱茏的意思,取其欣欣向荣之美好意愿。小名就叫接生的奶奶取,希望借老人家的吉言,保佑他生命硬朗,福寿绵长,老人家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随口给了他一个“棚儿”的“贱”名,意在纪念他出生窝棚。丈夫的话我信,他一贯行为方式比较严谨,不像龚由青,身上略有一种才子的浮浪和不羁。丈夫的父亲曾是大队书记,文革时从龚由青家没收了一批书,大队书记的儿子有权对这些“毒草”进行处理,他的处理方法就是读了这些书,用他的话说,一红木箱子书换来我一辈子对文学的向往,对龚由青的顶礼膜拜。他,龚绍东,一个八十年代文艺青年,九十年代商人,一生尽可能努力追随文学缪斯,培养自己文学细胞,做龚由青铁杆粉丝,但到最后一样也没守住,他以自己的失败造就了两个终生侍奉文学的女人。龚由青不仅会写小说,还会做很多事情,而且样样做得精致博彩。比如唱歌,他可以唱到成为媒体称颂的“湘西歌王”,邀请李宇春同台对唱。再比如他研究民俗,媒体称他为民俗专家,大学邀请他去讲课。他当过农民,无师自通地会木匠,圆桶匠、小料木匠、高料木匠、起屋造船、样样能干,修过电站、公路、水库,伐木盘木放过排,烧炭挖葛,犁田耕耙,还当过科学种田的技术员。当过老师,宣传部干事,文联主席,旅游局顾问等等。
  
   龚由青是个越活越通透可爱的人。记得沅陵才子戴小雨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龚老师这几年变得好可爱,我好喜欢他,不管哪个请客吃饭都会叫上他,得烟也送给他抽。这话我听了很高兴。我当记者那几年,常因工作回沅陵,但我有个习惯,不大爱吃应酬饭,也不喜欢拿宾馆赠送的香烟,龚由青有次跟我开玩笑,佬佬(大人称呼小孩),你莫苕(蠢),以后有人请你吃饭,给你送烟,你不想要没关系,但也别浪费,你喊我去吃,喊我去拿,我不怕多吃多拈的吶,晓得不?我当时只管笑,没当真,后来有几次真的在饭局上碰到他,每次都给我留下不可磨灭的光辉形象和脱口秀一般的金玉良言。今年正月初九,也就是上个月,我在沅陵金凤宾馆酒楼设家宴,除了家人之外,额外就只请了龚由青和他的次子。那是我们最后的诀别,但当时一点看不出端倪,他身穿二马驹大衣,头戴羊绒贝雷帽,脸色祥和,笑容可掬,一派大家气象。隔着大饭桌,我们对话要扯嗓子,但他的每一句话都轻重得体,温暖适当,让我如沐春风,心花怒放。我不顾斯文地一声一口喊他公公,他都笑应,过去他似乎不会轻易应承“公公”这个不雅的称呼,而更看重龚老师这个头衔。那天我要应对的事情很多,等我忙完了再去宾馆房间,他和他的公子居然还在那儿坐着。我立马笑逐颜开地上去给他添茶倒水,他也很开心,叫我别忙乎,坐下来好好说会儿话。我坐下来听他天马行空地神聊。当时正在聊他感兴趣的民间传统歌曲《十八摸》,又唱又说,声情并茂,不料我插了一句嘴,《十八摸》是黄色歌曲,他一听,情急地挥手舞脚,用《诗经·关关雎鸠》给我布道,还给我讲解歌词,全力以赴说服我。那段歌词的确绝妙,可惜没记住,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百度它,完全不一样,百度的歌词缺少生活气息和乡土本色,干巴巴的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承认,龚由青是多重性格,多面性的人,谦和、儒雅、炽热、天真、风趣、幽默、搞怪、顽劣……几乎集国人优缺点于大成。他这辈子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别人乐,在我的记忆里,有他在场的场合就一定有快乐,而且他带给人的快乐无伤大雅,且益智。他说冷笑话,听的人笑死,他都不笑,他的幽默常常是别人当时没反应,过后才会醒过神来,即使损人,也损得高妙无穷,让聪明人得到快感,愚蠢人得到快乐。举个小小例子,十年前,我跟一位女记者同往凤凰山,陪同的人是龚由青等宣传部门领导官员,一路上,那位愚不可及的女子说了许多冒气泡的蠢话,弄得我在同乡面前很难为情,龚由青看出我的神色,便安慰我,佬佬你没法跟她比,她现在是恋爱中人,最幸福的女子。那女子听了此话笑逐颜开,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恋爱?不错,我是很幸福,我老公今天向我保证,会和他老婆离婚,娶我。在场人笑得前仰后合,都知道这话是揶揄她智商为零。
  
   龚由青未完成的作品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那天在宾馆,唯一异样的感觉就是龚由青对我的态度很特别,虽然他一直对我很好,但在创作上我们很少交流,尤其是自己未完成的创作素材,按常理是不可能互相交流的。但那天龚由青把他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胎手》的精彩片段几乎一字不漏地说给我听,让我很惊讶。我惊讶的不仅是这个,而是他这部小说的选题实在棒,让我十分欣赏。不得不承认,他对文学的鉴赏力很高,对题材把握讲究独到,精于趣味和神秘,有很高的艺术价值。从这里也不难发现,这些年他在民俗研究中所付出的辛劳和努力,无愧媒体吹嘘的民俗专家。那天无意中说到我的困惑,我从鲁院学习回来之后,创作上一直打不起精神,过去我在小地方,小圈子混,以为自己还不错,在高手云集的殿堂见过真正的“血雨腥风”之后,我的心就死了,彻底死了。我的话遭到龚由青的反驳,他说,很多东西都是浮云,真正的好作品就是要经历死而后生。他的话,当时对我来说无动于衷,如今成了谶语,我心里的痛无人能知,就像受了隐伤,无法安抚,不能平复。前天和昨天,夜里无眠,我都在独语,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龚由青,你走了,你的作品怎么办?你怎么等不及完成它?你太不负责任了,对于我来说,你没有完成《胎手》那样的作品,死都是一个罪过。我不原谅你,除非你下辈子继续当作家,接着你的未竟事业,完成《胎手》……
  
   呜呼,逝者如斯。龚由青,天堂路宽敞明亮,一路布满鲜花,你好走。
  
  活着的人对你充满怀念。
  
  
   附龚由青创作简历(摘自百度):1951年生,土家族,湖南作家协会会员,中共党员,去世前在沅陵县旅游局工作。1982年开始文学创作,1985发表作品,短篇小说《小小一朵云》发《鸭绿江》第八期并获当年辽宁省优秀短篇小说奖。1987年中篇小说《营救少帅的刺客》发《溪水》第六期,并被长春电影厂改为电影剧本。1991年中篇小说《兵变在即》发《中华传奇》第四期,当年被《人民日报》作过年度专题评论,同年,长篇纪实文学《通敌内幕——大汉奸周佛海浮沉录》,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作品填补了汪伪史研究的很多空白,受到学术界专家教授的好评。散文《咔嘣嘣》发《语文报》,被评为全国“园丁散文奖”。1997年中篇小说《狃花》发《中国故事》第一期。1993年编辑出版了长篇报告文学集《金色山鹰》,2003年出版中篇小说集《跳香》。参与《血色湘西》编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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