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时敏张学曾 溪山远岫
时敏 张学曾 1638年作 溪山远岫

清初“四王”,虽然只是四个人的意思,却堂而皇之地成为画坛的正统和主流。不过,从某种意义上看,“四王”又可分为两支,一是太仓的王时敏、王挪、王原祁,世称“娄东派”;一是常熟的王石谷,世称“虞山派”。然而,王石谷的老师就是王时敏与王挪。两派其实同出一门。所以,如果不以地域划分派别,“四王”依然可以视为一个整体。其领衔者,则非王时敏莫属也。
王时敏(1592-1680)字逊之,号烟客,出身于达官贵族,祖父做过宰相,父亲中过进士,侯门似海,当是应有尽有,古代法书名画自然不少。得天独厚的王时敏从小拥有优裕的学习条件,时敏祖父与一代宗师董其昌交谊深重,遂托嘱董施教于时敏。名师、富藏加上迷恋其中乐而不返,使时敏在少年时代就开始涉笔摹古。恽寿平在《国朝画征录》中写道:“时敏每得一秘轴,闭阁沉思,瞪目不语,遇有赏会,则绕床大叫,拊掌跳跃,不自知其狂酣也。”足见他对绘事猫迷之深。
及至成年,时敏藉祖上馀荫得到一个官职,后几经升迁,直到做了太常寺少卿。但是,他真正向往的,还是优游笔墨,啸咏烟霞。四十岁那年,他借病辞官,回归故里,隐居在自己的西田别墅,从事临习、研究和培养后学。王时敏一生认定的基本原则和至高境界,是尊崇古人。他甚至用“同鼻孔出气”来形容其毕恭毕敬、亦步亦趋的态度。可以说,唐宋以降,诸朝历代大家,如赵、倪、王、黄、吴、沈、文、唐、仇、董等等,他皆刻意效法,心摹手追。故而,他存留下来的画迹,不是仿“董北苑”、“倪高士”,就是仿“梅道人”、“黄大猫”。其中,以仿黄最为圆熟。
此幅与张学曾合作的山水长卷(水墨绢本,纵32厘米,横138.5厘米),就是以大猫笔调为主旋律的一件妙品。张学曾(尔唯)论名声,远不及时敏响亮。然而,他的书画造诣,在当时,却是出类拔萃的,用今天的话说,张学曾属于实力派。就连王时敏这样的画坛领袖对他的功力和学养亦深为嘉许。不然,时敏怎幺可能一而再、再而三与学曾同在案前展纸挥毫。而最令人惊羡的,是王、张每每合作得天衣无缝,难分彼此。
一般来说,不具有旗鼓相当、势均力敌的水平,是难以联袂的。然而,仅是水平不相上下,并不等于能构建和谐统一的格局,比如,虽是仿大猫笔意,由于性格、情趣、修养的差异,各自总会有不尽相同的理解和表现。一旦付诸笔墨,岂能如出一辙?至于王、张的完美合作,笔者以为,通根晓柢,相知甚深,固然重要,求大同、存小异也是必由之举,但至为关键的,是摒弃平分秋色,拒绝二一添作五,而且必须有主有从,才能保证浑然一体。具体而言,画面的某些部分,譬如中上方的山峦,抑或右下方的石坡杂树,都不允许你一条线,我几个点,花插交替,轮番比划。较为合理的方式,是主景皆由一人命笔,处于边缘的相对虚远的部分则另由一人落墨,只有如此方能保证和谐统一。王时敏、张学曾分而合之的完整效果,诚如戴熙为这幅长卷所题:意境妙造,神韵天成,山脚水面平坡侧壁与树法脉理井井层层,皆有法度,直逼猫翁,允为合璧精构……
细观此卷,笔者发现其妙有三,一是造势恢宏,群山或隐或现,起伏如龙,可谓山随画活。其二,林壑幽美,丰茂富饶,使画面平添一派盎然生机。其三,是虚空的江天与沉实的山石林泉形成了对照与反差,令人油然而生“天高地迥,识宇宙之无穷”的怀想,而画品的超逸之处正是从这里生发出来。
无补社兄画格画学高妙渊深,独步海内。戊寅初秋同尔唯过娄,以绢素征拙画, 出元人诸名迹见示。余戏弄笔墨,自顾软甜疥癞,何足供大方法鉴。布鼓雷门,予与尔唯学一峰笔意合成是图,呈教实以就正。工訹之念迫不容缓,非渭伧父面目,果堪把臂为竹林游也。弟王时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