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半农与鲁迅误会始末5
当时的白话运动是胜利了,有些战士,还因此爬了上去,但也因为爬了上去,就不但不再为白话战斗,并且将它踏在脚下,拿出古字来嘲笑后进的青年了。因为还正在用古书古字来笑人,有些青年便又以看古书为必不可省的工夫,以常用文言的作者为应该模仿的格式,不再从新的道路上去企图发展,打出新的局面来了。
现在有两个人在这里:一个是中学生,文中写“留学生”为“流学生”,错了一个字;一个是大学教授,就得意洋洋的做了一首诗,曰:“先生犯了弥天罪,罚往西洋把学流,应是九流加一等,面筋熬尽一锅油。”我们看罢,可笑是在那一面呢?
这是鲁迅写的唯一一篇专门反驳刘半农的文章。
1934年春天,周作人写五十自寿诗,北平一班人诗文唱和。4月30日,鲁迅给曹聚仁写信,批评说“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其中也包括批评了刘半农。6月18日夜,鲁迅给台静农写信,批评文坛风气,也批评了刘半农:
文坛,则刊物杂出,大都属于“小品”。此为林公语堂所提倡,盖骤见宋人语录,明人小品,所未前闻,遂以为宝,而其作品,则已远不如前矣。如此下去,恐将与老舍半农,归于一丘,其实,则其所谓“是亦不可以已乎”者也。
因为鲁迅的文章是化名,他给曹聚仁、台静农的信是私人信件,所以,刘半农生前未见到这些文字。刘半农去世后,鲁迅写《忆刘半农君》,并不回避两人关系的疏远:
近几年,半农渐渐的据了要津,我也渐渐的更将他忘却;但从报章上看见他禁称“蜜斯”之类,却很起了反感:我以为这些事情是不必半农来做的。从去年来,又看见他不断的做打油诗,弄烂古文,回想先前的交情,也往往不免长叹。我想,假如见面,而我还以老朋友自居,不给一个“今天天气……哈哈哈”完事,那就也许会弄到冲突的罢。
文中,鲁迅仍承认两人是老朋友。刘半农对新文化运动作出了贡献,鲁迅特别提到两件事:一是刘半农与钱玄同演双簧戏,由钱玄同化名“王敬轩”扮做林纾支持者,再由刘半农写文章反驳王敬轩。二是刘半农造“她”字。鲁迅说:这两件,现在看起来,自然是琐屑得很,但那是十多年前,单是提倡新式标点,就会有一大群人“若丧考妣”……的确是“大仗”。
此外,鲁迅也不回避刘半农是否是“鸳鸯蝴蝶派”和是否“浅”的话题。他说刘半农初到北京,“几乎有一年多,他没有消失掉从上海带来的才子必有‘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艳福的思想,好容易才给我们骂掉了”。言下之意,刘半农曾经是鸳鸯蝴蝶派,后来“跳出”了。
刘半农写《中国文法通论序》,有“我情愿人家说我‘浅陋’”的话。鲁迅说:“但他的浅,却如一条清溪,澄澈见底,纵有多少沉渣和腐草,也不掩其大体的清。倘使装的是烂泥,一时就看不出它的深浅来了;如果是烂泥的深渊呢,那就更不如浅一点的好。”“我佩服陈胡,却亲近半农”,这是鲁迅关于刘半农的总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