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文强的一封告别信
那一刻,你或许会想起三十多年前的自己,那个充满阳光、活力四射的小伙儿,他年轻有为,嫉恶如仇。如果可以,你是否会和这个年轻人静静坐下来谈谈心,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要清白坦荡做人,无休止的欲望,只会将自己拽入毁灭的深渊……
昨天,你在重庆被执行死刑。这一刻,同样万众瞩目。
五个月前,当你站在法庭被告席上,我们曾给你写过一封公开信(见2月3日晶报A2社论版)。如今,你已无法知悉这封告别信的内容,但我们依然要写下它。因为这封信不仅仅是给你一个人,就像第一封信也不只是给你一个人一样。
从一审到二审再到最高法盖棺论定,这五个月来你一定备受煎熬,而你的命运也牵动着无数人的心。人们想知道,一个恶贯满盈、视法律于无物的警界高官,最终能否接受法律公正的裁决;人们甚至担心,五个月时间太过漫长,存在太多可能、太多变数,风头过后,你的命运或许会迎来峰回路转。
恶行累累,铁证如山。我们曾希望到宣判的那一天,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会梳头、面色白净的罪人,更希望看到一个懂得廉耻、敢于面对的“粗线条”男人。但一审时你对自己罪行的百般开脱,以及诸如“和别人发生过关系,但自己当时没感觉”的雷人言辞,除了展示出极强的求生本能,也奢侈地挥霍一个男人仅有的尊严。
你说:杀我也行,但程序上也太快了吧。可程序是依法而行,你在黑白两道翻云覆雨之时,又是否如此在意过程序?你说:我要求不高,给我一条活命也行。但法律不是你所能“要求”的,没认识到这一点,也恰是你作恶多端、不可活命的原因。你说:应该考虑我这么多年来为国家作出的贡献。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为国家作贡献,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贪赃枉法,你的贡献已换取了俸禄和荣誉,却无法用来抵消犯下的罪行。
在你二审那天,法院门口早早聚集了众多市民,人们举着“严惩文强”的告示牌,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结果。当维持原判的消息传来,市民自发地在法院门口放起了鞭炮——人们以近乎狂欢的方式庆祝一个生命的终结,这样一个生命该承载了多少恶与罪啊!而你若有知,面对无法宽恕,又该如何超度自己的灵魂?
站在二审法庭之上,你一直默默听着审判长宣读判决书,情绪稳定。直至法官提高音调,宣读到“死刑立即执行”的判决时,你依然十分平静。那一刻,你或许会想起三十多年前的自己,那个充满阳光、活力四射的小伙儿,他年轻有为,嫉恶如仇。如果可以,你是否会和这个年轻人静静坐下来谈谈心,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他:要清白坦荡做人,无休止的欲望,只会将自己拽入毁灭的深渊……
你担心自己的亲属会怪罪妻子和弟媳,因此在得知自己难逃一死后,仍然交代家人要善待谢才萍和周晓亚,毕竟她们嫁到文家,是文家的人。你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其他亲属,要律师转达歉意。人之将死,其鸣也哀。你在临死前放不下亲人,但却忘了最该道歉的人——那些因为你的为所欲为而受伤害的无辜的人。
你说,“我死了,也会有人怀念我的”。的确,你将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被城市记住,被国家记住,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被历史记住,这种方式,叫做耻辱和罪恶。
你同样可以放心的是,如果今后有更多“文强”出现,也将像你昨天一样倒下去。正义的光辉,在你生命终结的那一刻迸发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