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林蓝
林蓝走了。
今天算是你的头七,人说,头七还魂,第七天的时候你会回来看看我们,看看自己,这下再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在这里,过去的这五天来,每天都会想起很多,很多我想要写出来,很多也想说给你听,可是,每天我都会忘,忘记为什么我要想这么多,忘记为什么我要写这么多,忘记为什么我想说给你听。是因为你走了,偏执地去了另一个世界,我每天都会怀疑,这个是真的吗。可惜,没人敢说这不是真的。大家都在说,你走了。大家也在哭,还是因为你走了。
今天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前几天为你所想的那么多往事下笔的时候怎么运用不上了。写的这些算是什么呢?我在博华给我们的悼念你的活动中看到这样一项,他说要念悼词。我看到那项,愣住了,我看标题时是在看一项活动安排,浩浩荡荡,看到安排时我又一次意料到这次活动是一次葬礼,还是你的葬礼。人总会在恍惚间忘记又想起,这样的感觉老是憋在心口,难受地无法发泄。
好久以前,我还会参加一些葬礼。葬礼上面,亲人会把写好的稿子照着念出来,我在听的时候很不屑地问我妈:妈,为什么这些悼词写的都是千篇一律,用的词汇什么丰功伟绩高风亮节,段落层次都分好了,完全照着版式写的悼词,没有真情实感,我根本听不出他的故事。我妈也不屑地对我说:这东西都是样子而已,弄下过了就好安排下葬。我急了一下,又自信地说:亲人怎么能这样应付死者最后一件事情,如果是我以后为人写悼词,我一定要写得很独特,写得真情实感,把他一生都写得完完整整,让人伤心流泪。
死者现在在我脑海,我却完全想不出任何一句很独特的话来形容你的一生,当初说的那么自信的话,现在看起来真是让人好笑。没人笑得出来。我只在你生命中最后几年出现过,我对你的了解是那样的浅薄,完全没有资格说写完你的一生。现在,我又发现,其实没有必要写完你的一生。那么多的故事,每天都在发生,抽离了出来,放在你身边才是最美的。
林蓝,你还好吗?
这么多天,我听说到当你走的时候,张烈豹全身颤抖手心发凉,蒋瑞爬起床来默默哭泣,他还说不知道为什么而哭的,还有听到王书瑛黄露给我打电话确认消息时哭成泪人的声音,还有你的闺蜜赵瑜一个人去江滩去寻找你的身影的这些,还有很多很多,他们都在找你,找出脑海中还有你记忆的样子,什么都晚了,你已经走了。还有我,当开始我很愤怒,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傻,再大的委屈也不能用命来换自己的尊严、幸福还有自由,我甚至对自己说:你得活着,像牲口一样活着。那个时候我真不懂。后来,我不愤怒了,我变得很低落,时不时忘记些东西,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生活中好多必须的东西在我眼里突然一文不值。
天天都会思考,生活还有那生命到底算是什么玩意。
我写了这么多,想了这么多天,只有一个想法:事情该有事情该有的样子。这是《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龙文章的一句话,也是我想说的一句话。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国家,我们有这么多的人,我们的生活我们的事情该有事情该有的样子
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寒冷炎热,白云蓝天,好人坏人,男人女人,富二代官二代,农民工大学生,妓女打工仔,粮食蔬菜,包子馒头,爱情友情。
这样都该有它本来的样子,定义不了生活的模样,纵然用生命也不行。
人算是什么呢。我想过很多,那些都太高尚了,什么智慧、情感、理性这些褒义词用在人身上都快夸死这个傲慢的种群了。其实我们也和猪狗一样,也应该和他们一样,从诞生在这个世界上面,我们要开始了自己的模样,小时候我们不知愁滋味。爷爷奶奶过年过节,玩伴童话爸爸妈妈,这些是我们的集体回忆。到了青春的时候,开始为考试发愁,开始暗暗喜欢一个人,或者明目张胆展现自己青春。大学的我们,开始玩世不恭,担忧成人的世界,要考研要找工作。也或者,很多人都开始了工作,他们现在还没有未来的目标,只想过好现在的一天,不管是打工还是工作,我们担任起事情本该有的样子。还有很多很多人,他们是军人,他们得随时为国捐躯。有些是政治家,不断要在政治上起起伏伏。有些是公知,还得在公众面前说这个国家的政治。还有些是底层人民,他们起早摸黑,过年回不了家,一天挣一点钱,还得留着给孩子上学,他们中间还有是没有办法的妓女,趁着青春赶紧留下一点钱养老,或者给家乡的弟弟妈妈爸爸过活,颜面却无光,心酸钱交际了生活。也有没有专业能力没有学历的孩子,他们很早当了学徒,学一门技术,或者去了工地,去了煤矿,去了劳改所。
所有人都不相同,所有人都不幸,但是人人都要追求幸福,这是我想的事情该有的样子。
林蓝,你理解吗?
我根本不希望你提前结束了生命,结束了对生活的体验。你不是说,人生本来就很短,何必自寻苦恼呢,可是,你还是走了,以一个艺术家的姿态。
像傅雷夫妇一样,他们走的时候还会在扑上地毯,怕声音影响楼下的居民。老舍走的时候还会看一眼自己的家,绝望了就选择投湖了,和你一样的方式。
还有很多你爱的人物,后来我才发现你爱的这些人物他们都选择和你一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去寻找自己向往的世界。这也是我们对自己的安慰,说你找自己的世界去了,这里太冷,不适合你。
可是,你走了,这是事实。
几年前,我们上晚自习,闲着没事的时候,又没有书看,我们总是会借对方的周记本看看。你看我的,总会说,真讽刺。我看完你的,总会说,写得好,看不懂。然后你笑一下,拿过自己的周记本。
几年前,我翻开你看的三毛,你突然问我,你觉得撒哈拉怎么样,我说,我喜欢西藏,三毛我很欣赏。你说,那好啊,我一定要去西藏。几个月前,在邹碧康的空间,你跟他留言,说邹碧康带上我吧,我一定要去一次西藏。几天前,邹碧康心事重重打开那页的留言,对我们说,我一定要去西藏,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林蓝你。西藏,成了我们的心头痛。
几年前,你问我考哪里去了,我说去了湖北经济学院。你点点头,邪恶地一笑,说原来如此啊。我也问你考哪里去了,你说我那成绩太差了,只能去三本,报了江汉学校。问到这,我不敢问了,因为我都不知道江汉学校在哪。大学几年,我们寥寥几次的联系,同大多数高中同学一样,新的生活新的朋友。
几个月前,你给我发一条短信,问我,上联:冰比冰水冰。下联怎么对。我正在寝室洗衣服,看到短信,我忽略了半天,也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来,然后上网百度,又不肯把网上的答案给你一份。只有用一种很烂很无奈的方法说,让我多想想吧,这个上联有点难。很快,你发短信我,你说,没关系,这个是古龙生前最喜欢的上联,还没人对出下联,你什么时候想到了答案都可以告诉我。下联我到现在还没想出来,你也收不到我给你的短信了。命运真会捉弄人。
几天前,你出事了,我在网上找到你室友的QQ号,申请加好友时我直接写上我的名字:邹鹏霄,很奇怪,对方很快就同意了。我马上向你的室友答谢,表示她对你的关心,然后准备问问你的事情,可是你室友马上说了一句:不要谢我,我知道你。我吃了一惊,马上问她为什么。你的室友说:我曾经用过她以前的手机,你是她的首要联系人。看到这,我整个人待在了另一个世界,全身颤抖无力,几分钟我打不出一句话来。我一点都没想过,我还能在你那留下一点位置。为什么我是你的首要联系人,可是你却完全没有联系我。这么多的玩笑,真会捉弄人。我室友说,你们真是朋友惺惺相惜,你认为她拥有女生该有的优点,她也欣赏你。高山之于流水,流水之于高山。流水已断,高山何须长留。
几天前,我天天会去你空间,重新看那些被我一瞥就跳过的文字,才发现,真的不懂你。你写了很多文字,却很少人来看,但你好像还乐此不疲,有一篇很长很长的小说下面你写着:实在太无聊了,就把以前的文字又整理一遍。我看在那里,心酸无比。你曾经好像真的很无聊,可现在人不在了,留下的话都是余恨。还有你的笔下的人物,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悲剧,我才陡然发现你心中真有一个悲剧情节。不管是三毛、黛玉还是古龙之类,或者是在你日记本迟迟不能放下的张弛,他们都以悲剧结束了自己,你也是。
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但是每个人心中却不平凡。你存在的一生让我们放不下,忘不了,那么多的往事也会在我们匆匆那年的情怀下生根,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在西藏的土地上,撒哈拉的风中,轻轻地问候你,林蓝,你还好吗?
再见了,林蓝,我们得告别了。到了那边,好好地想念我们吧。
再见,林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