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

我从来没有这么痛过，这痛是你给我的，我亲爱的儿子，你怎么舍得让妈妈这么痛？你一定以为我够坚强够淡定，以为我会视同一个不相干的人离开一样，在几句叹惋过后，和平常一样地生活吧?怎么可能呢我的孩子，你是我最爱的儿子，我宁愿用自己的死换你重生的孩子呀！在旁人看来，我是平静的，我没有寻死觅活，没有在人前嚎啕大哭，面对无法回应妈妈呼唤的你，在震惊、不解、伤心、绝望之后，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处理好你的后事，让你能够安心地走，孩子，我是你的妈妈呀，这些事我不去做还能有谁？只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我刻骨铭心地痛着，痛着，那些天的夜晚，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没有，常常哭着哭着哭醒了，从床上坐起来，一个人发呆，我的身边你爸爸幽幽地道出一句：老想他做什么？每天早上，迈着沉缓的步子走进你房间，看着、抚摸着那熟悉的一切，痛不欲生！宝贝，两年了，那一幕回想起来，仿佛就在眼前。

这当然不能怪你孩子，因为自你记事起，我们就没有经历过失去亲人的痛，你没有看到过也没有感受过。不光是你，妈妈也不知道会有这么痛。一直以来，我认为我不是为孩子而活，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一定记得吧儿子，在你进高中后，我对你说过，以后你上大学去了外地，再以后成家了不在妈妈身边，我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孩子，你走的时候，我以为我能挺住，经历过才知道根本做不到！

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这世上再丰富的语言诉不出心中凄楚，再哀怨的文字道不出个中悲苦，虽然看不到伤，感觉心被生生剜掉，灵魂被抽离，只剩下欲坠的躯壳。那是怎样的一种痛啊！我想奔跑，迈不动双腿，我想喊叫，发不出声，我想大哭，却感觉自己变成一个透明人，每一个人都在看着我，我只能捂住胸口，让疼痛减轻一点，再减轻一点，让我能流出泪来喘过气来也好。

孩子，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了你，我把我的心都给了你，我忘却了年轮，忘却了自己，却留不住你离开的脚步，你让我还能相信什么？你带走的是我的全部啊!

这一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来的，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对于妈妈而言，自责比什么都多。每每回想起与你相处的日子，感觉自己对你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都是错的。在此之前，我总以为自己还算是一个细致的妈妈，却连这么好的儿子都没有看住，竟在这尘世间把你弄丢了，我有何面目苟活于人世？我恨我自己，我觉得自己真不配为人。可悲的是，我，却没有了却自己生命的勇气，我能找出一千条一万条理由苟且偷生。

在天天的反思中，看到网上一些评论妈妈的言论我会更难过，我无需任何的解释与争辩，因为他们都说到我的心里了。不是么？没有谁比妈妈更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我应该是你的倚靠啊，如果你将妈妈当作你的倚靠，怎么会用生命去与这强大的体制抗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我的孩子用生命去交换。亲爱的儿子，哪怕，你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我，但我若不出现一个母亲不该有的疏忽，我以为，我是能够挽救你的。亲爱的孩子，你走了，我觉得自己对不起所有人，对不起全世界！你走了，我感觉我的余生是偷来的，是用你的命换来的。

两年了，经常假想“如果”这两个字，如果你是一个顽劣的孩子，如果你没有那么聪明那么有思想，如果你当初考不上外校，如果我和你爸爸不让你报考夷陵，如果你的班主任不是彭春阳，如果......太多的如果啊我的孩子，如果我知道你的生命如此短暂，我会加倍地疼你爱你我的孩子！两年了，常常在回忆中睡去，在破碎的梦里见到你，在一滴滴清泪中醒来，开始一天的苦闷之旅。我真想像原来一样迈着轻快的脚步自信地走在街上，可是走着走着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有时候，又恍若自己轻飘飘地，轻飘得如同空气。

我失去了自信失去了自我，我害怕遇见熟人遇见任何人，我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我恨不得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小得融入尘土里，谁也不知谁也不晓，只要，我能和你在一起。我亲爱的儿子，原来，我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坚定都是你给我的，原来，我能够傲视一切都是因为你，原来我内心的宁静，我平静的生活全都是你给我的。宝贝，这个伤很难治，我亦不想医治它，我必须承受这一切，这都是我应该承受的。无法救赎无法解脱的痛苦，比死亡更残忍，比一生还要漫长，孩子，我再也找不回自己！

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当人们在这件事情过后慢慢地将你淡忘，当亲人们哭过、痛过，开始了新的生活，当所有人习惯你的离去，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只有我不能，始终不能，永远不能！当我看到人们对你的关注越来越少时，看到人们仍然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着、快乐着，你无法想像妈妈的心是何等的悲凉！

我把自己蜷缩起来，如蚕蛹，包裹我的是蚕丝般绵密的思念。这思念宛如一只只小虫子，一有缝隙，就会爬满我的脑际。经常在公汽上看到前排、再前排长着茂盛黑发的年轻头颅，觉得像你，看着或站立或端坐的挺直的后背也觉得像你，我会想方设法前去看个究竟。就这样周而复始，明知无望，仍不断地给自己希望，不断地失望。

在只有你和我的世界里，亲爱的孩子，我执着地追踪你，祈望重新找回你。

很偶然的一个周末，我在郑奶奶家做早点。听到院墙外传来口哨声，是我熟悉的儿歌《找朋友》，依稀记得你曾吹过这首曲子。后来，经常在周末的早上，听到那口哨声，我想，该不是你怕妈妈想你，特意吹给妈妈听的吧。

有一天，在我洗漱时又传来那哨声，和原来一样，吹了一遍又一遍。我立马收拾完毕，走出院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寻去。那是一处拆迁地，原来的居民都搬得差不多了，剩不了几户人家。顺着砖头瓦块间的狭窄小路，走到第一户人家，门口坐了一男一女，看见我，均投来异样的眼光，没有吭声。再往前走，第二家门口有一正在洗脸的男子，见了我，笑笑说：走不出去了。我不好意思地：是吗？以前好像还能走出去的。那人说：是的，才封了。然后大声地朝刚才路过的第一户夫妻俩说：你们怎么不告诉别人？夫妻俩笑了笑，女的打趣道：我们还不是以为来找你的。我顺着原道走出巷外。

自那次我找过你以后，有一阵，没有听到口哨声，我后悔自己的冒失。可是没隔多久，哨声依旧。那天郑奶奶做早餐时，哨声传来，我刚好在厨房，问奶奶是哪里在吹，奶奶说院外的，是一个孩子吹的。难道你还活着，奶奶知道，故意瞒着我？我警惕地：您怎么知道？奶奶说听这声音就是孩子吹的。

顺着那声音，我又去过一次，这一次直奔院墙外正对郑奶奶家的地方。在之前我去过的小路旁另一岔道上，我认定的那一家，又是一处小院，还没走近，院内便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叫，根本无法进入。

我想那就是口哨的来源。从那以后，我经常隔了窗户望向那地方，老式的砖瓦房，对着郑奶奶家窗户的一面墙上有一个小孔，我猜你通过这孔可以看到我，看到我在家你就开始吹口哨，因为你也想妈妈了。

偶尔，看到对面屋顶的石棉瓦上有一只猫悠闲地踱步，我问自己：某一天，猫也走了，房子也拆了，那口哨声还在吗？果然，有一天晚上，听到院墙外搬东西的声音，我想是不是吹口哨的人家正在搬家。一连有好多个周末再没有听到口哨声。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口哨声如常传来。一个周五下班后，我不由自主地再次走进那巷道，不料在路口，遇到一条小黑狗，狗虽不大，但不屈地挡在路上。宝贝，你知道妈妈怕狗，我胆怯地退了回去。

依然不断地有口哨声传来，依然是那首熟悉的《找朋友》，我不再想去寻找，我知道根本找不到你。何必要将这偶然的希望之火扑灭呢？就当它是你给我的慰藉吧！

两年来，一直陪伴我、至今仍陪伴着我的是献福路郑奶奶家，院墙外的口哨声。

院墙外的口哨声，一次次地给予我希望，又一次次让我体验到巨大的心理落差，我回想你爸爸对我说的话，亲爱的儿子，你走的那天，是你爸爸先赶回家的，他告诉我是他把你抱起来，你口中的血才流出来，他替你擦干净，将你平放在地上等妈妈回家。孩子，我亲自拉着你的手一声声呼唤你，我们那么多人都看清楚了，是你！我们已经将你送走了啊！

在这绝望的深渊，我真想从此成为一个没有思想的傻子，然而理智告诉我，这痛苦的思念的弦，不能让它断，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我再有事，我们这个家就完了，我们这个大家也完了。孩子，妈妈舍不开小我，放不下亲情，我想到年迈的外公外婆对你的付出，我不想他们再一次失去亲人，我怕他们受不了，我不敢面对他们悲戚而茫然地望向我的眼神。还有你的爸爸，他已不堪一击。再后来，在你爸爸病重期间，我看到他对生对渴望，我知道，我必须活着，必须清醒地，感知这痛。

从未醉酒的我好想醉一回，好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我想，至少在醉酒的时候，没有痛没有泪只有醉。我终究，没有卖醉，我不习惯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因为醒来更难受。

两年了，幸而，有幻想给我一个台阶，可是我能够一直幻想下去么？

和你一样在天堂的颖哥哥的妈妈说：你们在美丽的云端，到处开满鲜花的地方，如天使般，快乐无忧地飞来飞去……孩子，妈妈关心的是你是否还记得我，希望你能回来看看我。在午夜，想你了我就苦苦地唱一曲：透过开满鲜花的月亮，依稀看到你的模样……孩子，那优美的旋律被妈妈唱得泣不成声，你听到了么?唱这首歌的时候，我就让扑嗦的眼泪自由流淌，一边流着一边不停地用双手替自己抹去。孩子，妈妈想你的时候，如果在我们自己家里，那还好，还可以痛哭一场，让这无以复加的痛有一个出口，在其它场合，我得憋着，将眼泪强咽下去，那卡在喉头的热浪，火辣辣地，使咽喉扩张 ，一直疼到心口。就这样压抑着，经常在梦中，我伤心欲绝地哭着，哭着，哭醒了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哭出声。

我亲爱的儿子， 两年了，你走不出妈妈的思念。

亲爱的儿子，你让我以后的生活成为负累，让我的生活从此了无生趣！偏偏，你留下那么崇高的理想，你俯瞰众生的悲悯，令妈妈的心很疼、很疼，我思索着怎样做才能对得起你，对得起你付出生命，交给我的托付。两年了，我亲爱的孩子，你走不出妈妈的思考。

一个最简单的思维告诉我，我这么好的儿子在这样的体制内都无法生存，那么这样的体制一定有问题。每一年，有那么多的孩子因为高考离开这世界，那么我们的教育体制，一定有问题！

感谢那些正义有良知的人们，是他们对你的理解，坚定了妈妈的信念。一位网名叫古月照今尘第三吧主的网友在你的纪念馆留言说：

我是一位普通男性网友，男人本该内敛，但看了你儿子的信，感到悲伤；你的儿子如此优秀，却过早离开了世界；我为他感到惋惜，也希望替你们分担忧伤；孩子在信中提到的“体制”，让我深感良多.......。这是一个不合理的体制、打压人天性的体制、逆淘汰的体制、助长人性之恶的体制；斯人已去，活着的亲人节哀，祝你们健健康康、一生平安；不远的将来，这个原本就不该出现的体制一定会坍塌，到时候再来看望你们；好好活着，坚强.....

还有很多理解你的人们，有在你纪念馆留言的，有给妈妈发来短信的，有专门找妈妈询问你的事情的，亲爱的儿子，妈妈不是一个人，有好多人陪着我，一直陪着。

支撑我的还有处理你后事过程中，对彭春阳、夷陵中学、市教育局及处理这一事件所谓专班的愤怒，我看到，最应该有道德的人和机构，最没有道德！他们处处表现出毫无责任感的沦丧，及冷漠、没有人性，使我认识到这一体制下利益链的庞大，使妈妈更加理解你，也激发我继续你未完心愿的决心。

悲痛的同时，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孩子，你无非不想白来这人世一趟，想以自己微薄之力为你所爱的世界做点什么，竟然要遭受这么多的非难与曲解，在你因这腐朽落后的体制付出生命以后，直接责任人彭春阳及夷陵中学为了自身利益，捆绑在一起，极尽一切手段企图抹杀事实真相，至今没有道歉没有认错！我亲爱的儿子，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不会相信我心目中光明的社会会有如此的阴暗面，我由此想到，你一定有太多不便对妈妈讲的经历，一定受了太多委屈，一定遭受到心灵的重创，才会如此绝望！

我一头扎进对你的回忆及思考中，我要给你一个说法，给自己一个说法，给这社会一个说法。妈妈想写一本书，关于你的书，通过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在这一体制下无论怎样让步，都找不到出路的事实，让人们看到现行教育体制的痼疾，引发人们反思。迄今，已陆陆续续写了10万余字，尚未完稿，有些内容需要等待，等一些人来印证。

孩子，失去你真的很痛！我既不想忘掉这痛苦，又不允许自己沉浸于无休止的痛苦中，更不能以任何方式麻痹自己，我要清醒地、有计划地完成我想做的事情。在漫长的回忆中，我努力调整自己，仍感觉悲从四面八方来，因为每一次将这无法寂灭的思念转移到文字中，无不是将妈妈的伤疤撕开，一片血肉模糊。

这样的文字注定是血泪之作，是心灵之作。宝贝，妈妈写得很累，写完一个章节还没有缓过神来，又要开始新的篇章，我怕一有停顿，残忍的时间会将这仅存的记忆的碎片打落，如你一样难觅踪迹。孩子，也似乎只有在这没有停顿的回忆中，妈妈才能感觉你还活着，还和我在一起，我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我亲爱的儿子，在这世上，妈妈是再平凡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我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困惑着，因为失去你而困惑。我努力地想在你的事件中寻求答案，可是要探究下去实在太累了孩子。有时候，我也转向所谓灵异事件中，查找网上列举的一个个怪异的事例，诸如鬼神灵魂之类，看了却害怕，一个人回到我们自己的家，心怦怦直跳，晚上做一些奇怪的梦。第二天就后悔，问自己遇到过此类事情没有？这样想这样做无非是给自己逃避这件事找个理由，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难道这样心里就好受了么？就此，重新将生活扳向正轨，这样的循环是经常的。

这样想本身就是不对的是么？孩子，不管是否存在某些现代科学尚不能解释的现象，比如亲人间的心灵感应、某种预感等等，但它只是对事情结果的感知，不能代表事实真相。我们应该从与你有接触的人及事情中寻求因果关系，查找问题的根源，而不应该纠结于这些虚幻的东西想入非非。

孩子，妈妈的心结无人能解？想起金庸先生说过，想随了孩子去阴世，问个清楚？我也是。

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有时候感觉自己仿佛在追一阵风，一个影，想象你远去的背影，我知道自己永远追赶不上，想起《史记·孔子世家》中的诗句：虽不能至，心向往之。掠过妈妈嘴角的是一丝丝哭笑，曾经那么体贴地，那么持久地，带给妈妈温馨的如风少年如风般远去了！

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在那边你可曾遇到你景仰的伟人、先哲们，与他们共同探讨生命的意义，你是否仍执着地想要改变人间这一落后的教育体制？

孩子，你为改变它而付出生命的教育体制，这两年来每一年都有些微的变化：2014年9月3日，国务院发布了《关于深化考试招生制度改革的实施意见》，其中指出，文理科不分科；2015年起取消体育、艺术特长生加分项；部属高校公开招生分配办法；上海、浙江2014年起试点。

2015年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了《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对高考改革作出了全面、系统、明确的部署。并明确，2014年上半年,教育部将发布总体方案及高考改革等各领域改革实施意见,有条件的省份开始综合改革试点或专项改革试点,2017年,总结成效和经验,推广实施,到2020年,基本形成新的考试招生制度。方案同时要求,各省(区、市)最迟要在2014年年底前出台本地区具体实施办法。

亲爱的儿子，妈妈今天在网上看到一则消息，说5月25日下午，一男子率队在北京大学门前抗议高考。消息称：一群黑西服，黑墨镜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北京大学校门前，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写有文字的告示板站成人墙，旁边还跟着一辆劳斯莱斯古斯特，一戴着金项链、金戒指、金手表的土豪男站在豪车旁指挥人墙高喊：考大学不如学技术，我儿子人生我大主宰！现场吸引了众多围观群众。

这是民间公开反对高考的呼声！

孩子，妈妈知道，这些变化离你的理想还要经历漫长的年轮，我甚至怀疑我还能不能等到你理想实现的一天，但妈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坚定。经历了你和你爸的离去，我亦不再奢望命运会给我充裕的时间，让我从容地做完我想做该做的事情，我必须抓紧抓紧再抓紧。

两年了，我亲爱的儿子，或许你已走得太远，走到妈妈无法企及的世界，我无论怎样都追不上你的脚步，但妈妈想知道，你到了哪里，一路上是风调雨顺还是气候诡异多变，是不是坦途多于崎岖？没有妈妈的日子，你过得还好么？找到你想要的生活、遇到和你投缘的人么？

亲爱的儿子，你无比热爱的这个世界并未因为你的离去发生大的改变，人们一如既往地生活着，除了我。没有你的日子，妈妈很孤单  却还充实，只是对你的想念无时、无处不在。不知在哪个朋友的纪念馆看到小阿狸的故事，感觉它很美，宝贝，这个故事一直温暖着我伤痛累累的心，你来陪妈妈一起读读吧——

妈妈

阿狸陪妈妈去山顶看夕阳。夕阳把整个世界都涂上了金色，整个山脉散发着光辉。山顶的风有点大。但是妈妈身边很温暖。妈妈忽然说，要是她有一天死了，就要埋葬在这儿，这样就能每天看到这里的夕阳了。阿狸问：“死是什么？”妈妈说：“这可真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就是暂时离开的意思吧！”阿狸说：“那多久回来呢？”妈妈说：“嗯......也许很久......”阿狸问：“我乖乖上床睡一个午觉，你就回来了吧？”妈妈微笑着摇头。“我坐小镇的火车，从第一站坐到最后一站，你就回来了吧？”妈妈微笑着摇头。“那等到我乖乖听你的话，把屋子收拾好，你就回来了吧？”妈妈微笑着摇头。“那等到冬天下雪的时候，你就回来了吧？你说过每个冬天都要给我做新帽子的。”妈妈微笑着摇头。“那等到我种的树苗长成大树，你肯定就回来了吧？”妈妈依然微笑着摇头。“妈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妈妈笑着摸着阿狸的头说：“我的傻孩子......”“世界上睡得再久的午觉，也能等到醒来的时候......”“再长的旅行，也能等到终点到达的时候......”“再冷的冬天，也能等到过去的时候......”“再嘈杂的世界，也能等到安静的时候......”“可是，只有死亡，却是越等越远啊......”阿狸哭的很伤心。“那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啦？我不要！”“不会的，小阿狸。”妈妈抱着阿狸微笑着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尽管再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再也看不到我......”“但是你会感觉到，我在安静地陪伴着你。当你在后花园的时候，我从厨房的窗户安静地看着你。”“当你在厨房的时候，我在卧室为你打着毛衣。”“当你在卧室的时候，我在客厅看着报纸；当你在客厅的时候，我在后花园整理我的百合花。你看不到我，我却未曾远离过你。”“我的小阿狸，你要知道，我永远爱你。”于是，在那个黄昏，听不太懂的小阿狸忽然觉得，有些悲伤和幸福。

是啊我亲爱的儿子，生活就是这样，我们至爱的亲人都有与我们分别的一天，但当你想着他们并未走远，他们总在身边微笑地看着我们，给予我们关爱，心里总是暖暖的。就如同我能感受到你就在我的身边一样。

亲爱的儿子，两年了，我似乎一直是处在恍惚间，既时时感知你的存在，又幻想你还能回来，当我理智地一闪念，想到你再也回不来的时候，心被揪得好紧、好痛好痛！遥首相望，心仍牵念，我会心酸，落泪！我最爱的儿子，两年了，妈妈一直没有对你说愿你安息之类的话，我不舍得说，我不愿意相信你真的离开了我。尽管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现实，其实现实早已存在着。

亲爱的儿子，两年了，妈妈想对你说是：灵魂与灵魂的相遇，并不拘泥于形式，他们不时换了妆容，调皮地让对方辨认不出自己，而你不同，你以最根本的伦常，带着我的血脉，以儿子的身份来到妈妈身边。这种再平常不过的方式，却让妈妈犯了不该犯、常识性的错误，妈妈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老天不仅赐我善良懂事体贴的儿子，更赐予我思想深处亦能交集的朋友，我只当了自己是你的衣食父母！似乎是命运对妈妈的惩罚，让妈妈在这世间错失了你，又似乎是命运跟我们母子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这玩笑开得太大，大得令妈妈尝尽这世间的辛酸苦痛，从此丧失了笑点。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有花更多的时间与你交流，没有让你也明白妈妈的心思，让你知道妈妈有多需要你，有多爱你！但妈妈要告诉你的是，我亲爱的儿子，妈妈懂你！当妈妈最后见到你的时候，你并没有闭眼，虽然妈妈不懂得替你阖上双眼，但你被恶人曲解，你的委屈你的不平你没有来得及对妈妈讲的话妈妈都懂！孩子，你的才华你的思想你的抱负你的心愿妈妈也懂！我亲爱的儿子，两年了，妈妈早该对你说的话，相信你高贵的灵魂定能感知，孩子，妈妈会不遗余力地完成你的心愿！安息吧我最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