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世躬耕，哀国共之分裂，能持公平树正气；

               一生清苦，视富贵若浮云，从不享受耐疾风。

希夷弟叶挺载拜敬挽”

这幅挽联是新四军军长叶挺将军在皖南事变后，被国民党反动派秘密软禁恩施时，闻盟兄严立三逝世，顿时痛哭失声，亲自书写的。

我当时在湖北省银行任职，被派司理叶挺将军的起居，照顾他的生活。叶将军的挽联书就以后，我立即转送省府处理。不料省府秘书长刘千俊对我大发雷霆，拍桌大骂：“混蛋！你难道不晓得叶挺在恩施是保密的吗？这幅挽联公布了出去，人家都晓得叶挺在哪里了，那还了得！你给我把他烧了！”总算没有把我关押起来。

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严立三先生任黄埔军校学生总队长及训练部主任。为人正直，一直视学生如儿女，倍加爱护。他的薪水大半贴补救助困难和患病的学生。黄埔学生都对他很亲近、敬重，一期到四期的学生们并尊称之为“严婆婆”。这期间，周恩来任黄埔军校政治部主任，与严立三先生共事。周恩来甚赞许其为人。

北伐时叶挺将军在李济深之第四军任团长，严立三在北伐军东路军任二十一师师长，陈诚在二十一师任63团团长后升任副师长，严立三辞职后接任二十一师师长。严立三、叶挺、陈诚三人都是保定军官学校的同学，私交很深，并拜为金兰盟兄弟（严立三毕业于保定军校五期、叶挺毕业于保定军校六期，陈诚毕业于保定军校八期）。严居长为大哥，叶次之，陈则为幼弟。三人都在广东参加国民革命，随军北伐。北伐军进至武昌后，叶率部会同贺龙去南昌参加了“八·一”南昌起义；严立三因痛心北伐军宁汉分裂，蒋介石国民党残杀共产党，愤然辞职修建北伐军二十一师阵亡将士陵园；陈诚则接任二十一师师长，追随蒋介石出生入死，获得重用，成为了蒋介石集团的核心人物。蒋介石叛变国民革命后，残酷地屠杀共产党人，通过金钱收买、内战等种种手段夺得了国民党的领导地位。蒋介石曾假惺惺地说：“我的黄埔学生是我的革命子女、我的亲信。”，然而，杀学生、杀子女杀得最多的也是这位以父尊、师尊自诩的校长、总司令。严立三为保学生、救学生、哭学生，披肝沥胆，不久换不到蒋介石的慈悲，反而使自己岌岌可危。尽管元老派中反对蒋介石迫害严立三先生，但严已决定不再食国民党的俸禄，一气之下跑上庐山，自耕自种自食并读书做学问，谁也不来往，也尽量不让任何人知道他的隐蔽之所，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整整七、八年。如他自己所说“效介严之志”（指介子推之对重耳，严子陵之对光武帝）。以后，1941年～1944年间，严立三在鄂西宣恩县晒坪垦区附近，全家一直在一个山旮旮里种地及教书生活。当时正值抗日战争时期，正是国共二次合作闹摩擦最厉害的阶段，也是这位正直老人受巨大创伤于心境之时，终于在此终其天年。

国共二次合作，周恩来以中共方面代表出任政治部副部长，陈诚为政治部部长，叶挺为新四军军长。严立三住处被陈诚找到了，坚请其下山来当了湖北省战时代主席。在武汉沦陷前后到皖南事变为止，严、叶、陈三人的交往，表面上仍维持他们保定军校时代的友谊。虽说政治地位各不相同，但左、中、右的立场非常明显；叶挺革命进步，陈诚反动落后，严立三好好先生，三人经常闹些矛盾，但没有利害冲突的互为关怀还是有的。当皖南事变发生，叶挺将军为三战区顾祝同所俘，押送重庆渣滓洞，严立三与陈诚闻讯，相约急赴重庆保释。严立三完全出于救盟弟的真心，而陈诚却做着诱降的美梦。这期间周恩来和湖北民主人士周苍柏先生有过默契。叶挺到恩施后，完全保密，他一直拒受国民党反动派的军政供应，完全由湖北省银行修别墅、送供应，一直到叶挺与马法五交换返回重庆中共办事处之前为止。款全部由周苍柏先生从他的重庆华中化工厂划汇。并由省银行派我和柯××负责照应。

严立三在恩施病死之时，陈诚已兼任远征军司令长官，正在昆明处理云南龙云事件。在恩施的反动头目，害怕外人得知叶挺居于恩施，严立三的追悼会是严加告诫不许让叶知道，更不允许叶对严送挽词。但是布置保密是一回事，实际做法是另一回事。叶挺在恩施可以自己上街游逛，他在街上看到了别人的祭幛挽联后，便找我询问情况，我告诉他严立三逝世了，叶顿时痛哭失声，马上要我买纸张，亲自书写挽联一副，要亲送礼堂祭奠。我感到为难，后经周苍柏劝阻，不必在这种场合露面，叶才放弃亲往祭奠之念。

（王惊翔口述，李宗青整理   武汉硚口区政协供稿）

录于《武汉文史资料》1994年04期；第142～14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