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一丛草
渐渐有了稀疏的痕迹,我故意视而不见。不经意从照片中,或者刚刚洗过头照镜子,残酷的事实兀自扑面。无论如何自欺欺人地掩饰,属于我的一丛草,日趋衰败,无可争辩。
似乎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促成了草场的荒芜。大把的头发离岗,落发与孤寂齐飞。蓦然低首,散落脚旁的碎草,让苦涩的心一怔。其实,早在此前,就有声音在耳畔:你的头发稀了哦。手掌轻拂,触觉告诉我,草儿枯瘦,形单影只。好好守护一丛草,我默默地祈祷。
野火烧不尽。可春风过处,又生的还是去岁的草么?年少时,因为某段情感的波动,手作铁蹄,把自个的草坪粗暴践踏。也曾肆意让草儿疯长,草长莺飞,青春耍酷,无比欢畅。也曾渴望,前额宽大,光洁明亮的空地,是智慧的宣示。忽一日发现,太过智慧并不美气,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草丛的硕果仅存,偶尔还会暗自庆幸。
草儿也有草儿的生命周期。从毛茸茸的微黄,到后来的浓黑,再到花白,稀疏至虚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一厢情愿的掩耳盗铃。再生的化学药剂以及染发剂,掩人耳目的假发套,透露出人类的狡黠。染发剂的功效,让黑亮不够自然;假发套不失时机地跌落,引来哄笑和尴尬。一顶堂而皇之的帽子,给破败的草原搭起了帐篷。
我那至亲至爱的妹妹,她的头发越显丰润,打理得也越精致。她平时喜欢干净,经常洗头发,也喜欢打扮。而现在,我平日去看她的时候,她的“头发”也渐渐的的由少增多,我尽可能的不去打搅。
周年祭日,妹妹的“头发”——一丛草蓬乱。我小心地培土,清扫,那株绿意婆娑的垂柳,是妹妹年轻时的发丝么?折柳一枝,清泪盈眼。不知不觉间,我的头顶,一如妹妹的那丛草。感叹草的稀疏,对生命莫名地惊悸。守护一丛草,守护一段刻骨的记忆;守护一丛草,守护一个庄重的承诺。
草儿凋零,披拂的草丛下是无言的大地。厚重的泥土隐喻人生的谶语:诚实地劳作,善良地立世,不谄媚,不矫饰。对一丛草的守护,无异于对一种品格和精神的坚守。轻拢散乱而稀疏的发丝,我感知到坚实头顶传递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