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的 母 亲
母亲于2000年12月21日22时15分因患脾脏癌,经医治无效,不幸逝世,享年72岁。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而令人敬仰的一生。当母亲忍着晚期癌症的巨大痛苦,仍竭尽全力地侍服病床上的父亲,直至身不由己,无力服侍时,她便悄无声息、不忧不扰地离去,成为她一生克己奉献、不求回报、直面苦难、执着生活的缩影。
母亲从小过继给没有孩子的姑妈,姑妈把母亲当作掌上明珠,而个性好强的母亲为自食其力放弃了优越的家庭条件,十九岁就独自一人到纱厂做工,开始走上自立自强的人生艰辛之路。结婚后又跟随父亲远离家乡到北方参加工作。
五七年反右时,父亲被无端打成右派后,母亲也受到无故的牵连,从机关下放到郊区工厂,从事艰苦繁重的翻砂工作。每天上下班,路上要花3~4小时,有时天气不好,为了保证按时上班到岗,母亲起早4~5点种赶去上班。母亲在工厂干了几十年,尽管工作努力、胜任,但在那不公正的岁月里,却从未享受到一个工人应有的加薪权利。
父亲打成右派、减薪并下放农村劳动,使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变得更为拮据、困难。但母亲却以孱弱的身躯、顽强的毅力支撑着上有祖母、外婆、下有小姨和我们四个兄弟的九口之家。每天上班起早摸黑,回到家还经常要加班刷洗一大堆又脏又硬的车间工作服。母亲是用洗刷工作服增加一点收入补贴家庭。艰苦劳累的工作、生活条件使母亲患上肺病,住院开刀治疗。这使家庭陷入了更加困难的境地,但顽强坚毅的母亲,即使在家庭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也从未向组织上提出任何申请补助,认为日子能过就可以了,不要给组织上添麻烦。为了尽可能减少家中生活开支,母亲自学了理发手艺,她为我们兄弟四人理发,一直到我们成家立业。母亲还擅长针织刺绣,我们从小到大,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母亲在晚上、节假日,一针一线的缝纫编织而成。至今,不仅我们、就连我们儿女身上也穿着母亲为他们缝制的各种衣服,我们的儿女也都愿意穿奶奶为他们做的衣服。
在那灾害造成家庭生活极其困难的岁月里,母亲更是不屈服于生活的磨难,默默地劳作,尽可能为我们改善生活条件。孩提时的我们,有时不免对邻里条件好的孩子,过年过节吃好穿新流露出羡慕之情,母亲一方面以其母性的敏锐与关爱,在生活中不落他后,经常彻夜为我们兄弟四人缝制过年过节的新衣服,使我们从小在邻里同学间保持纯洁可贵的儿童自尊。母亲还每星期为我们制作各种家乡点心,以满足我们童年时对零食的需要和渴求。另一方面,母亲又严格要求我们,在生活上千万不要和人家比,要在学习上多与别人比,好的日子要靠自己去努力。
母亲一生十分俭朴,从不为自己多花一分钱。她穿着简洁大方、不事修饰,以一种母性特有的勤俭质朴、刚强善良的内在美德,在我们儿女心目中矗立起引以自豪的美好形象。
母亲是一位刚强而又善良的女性。她几十年如一日,任劳任怨,总是不停的付出。她的无私付出,已远远超出了她能够而且应当得到的一切。当父亲的问题彻底平反后,我们兄弟几个也长大成人了,家里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但母亲还是那样勤俭持家。当父亲和母亲先后患上重病后,我们多次提出为他们请护工,都被父亲和母亲婉言谢绝了。今年8月,母亲病重住院开刀,我们为她请了一位护工,仅护理了一天就被她回掉了。出院后,她仍然不顾晚期癌症带来的难以承受的病痛,尽心尽职地履行着一位母亲和妻子的崇高职责,为侍侯病重在床的父亲,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使父亲不因卧床而增加痛苦,一次次的帮助父亲摆脱了病危的阴影。她一边治病,一边侍侯父亲。由于她的病情发展很快,后期病情又重于父亲,但她却以常人少有的毅力,忍着剧烈的病疼坚持为父亲做饭洗衣、看病煎药,直到病情发展到四肢麻木、无力起床、无力而作。更令人难以想象的是,在她最后的几天里,母亲吃力地照顾着父亲,并不时地在电话中以含混不清的语调嘱咐我们: “工作忙就不要来了,要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直到离开我们的那天下午,母亲有预感地第一次提出要见上我们兄弟四人最后一面的愿望,可当她得知我们兄弟中有两人因工作等原因,难以全部赶来时,便以母性的宽怀悄然满足地离开了我们。再一次以她特有的奉献方式,为家庭、为我们免去了因她的重病带来的麻烦与劳累,平静、安详地从痛苦、艰辛的生活中解脱而去。
母亲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同时又是自尊自强,艰难奉献的一生。从她的一生中,我们得以生动而具体地感悟到人类母性的伟大与崇高。
母亲的安详离去,既是对一生磨难、困苦、重负、病痛的自然解脱,又是对我们要自强、自立、勤俭、奉献的最有益启示,她留给我们可贵的精神遗产将陪伴并激励我们去创造更为美好的人生。母亲虽然离开了我们,但她的音容笑貌将永远活在我们的心目中。
安息吧,母亲!
2000.12.25.德津 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