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1-19 11:58:44 作者:凡夫 来源:汉江传媒网

    邝金鼻，是一个容易让人记住的名字。这不仅是因为这几个字的组合有点怪怪的，而且，这个人也有点怪怪的，他的作品也有点怪怪的。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的一次年会上。与其他朋友同比较，邝金鼻属于那种特征比较鲜明的人：矮矮的个子，瘦瘦的身材，乍看起来就像根干柴棒子，明显地比其他男人都小一号；短短的头发，小小的眼睛，眼镜后面的两道扫帚眉却明显地比其他男人都浓；满是沟壑的脸就像一段紫檀木，黄里透红，红里透青，脸色明显地比其他男人都黑；大大的鼻子，长长的鼻毛，鼻翼两侧各有一道深深的皱纹，就像刀刻出的一般，明显的比其他男人都深；唇上颏下刮得很干净，看得出他的胡须生长很旺，留下的胡茬也明显的比其他男人都青。

    邝金鼻不大喜欢说话，说起话来别人也听不懂。一条大舌头，一口珠海土语，他自己憋得脖子上青筋直暴，别人听起来却是一头雾水。后来再开会，他干脆把会说“珠普”（带浓厚珠海口音的普通话）的夫人带上，一来当他的贴身秘书，二来作他的随行翻译。

    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嗜酒。没带夫人的时候，他怀里揣瓶酒，在饭桌上自酌自饮，并不与别人讲什么客套。一天三餐，除早餐外，餐餐如此。后来带了夫人，邝夫人把酒瓶放在提包里，就餐的时候，在他面前放上一个大玻璃杯，倒上满满的一杯，他仍不与别人客套，埋头独饮，津津有味，自得其乐。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的年会每两年召开一次，邝金鼻几乎每次都携夫人参加。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酒量也见长，每天中餐和晚餐，喝完满满的一大杯，还要再加满满的一大杯。

    邝金鼻出生于1939年，生肖牛，他在花甲之年给自己画了一幅漫像——一只人头牛身的怪兽，背上骑着两个小娃娃，身上缀满了一朵朵小白花、小黄花，头是被美化了的他自己的漫像，耳朵根上夹着两枝圆珠笔。他自己的解释是：这是一头黄杨山的“稀有动物”——一头孤独的“怪兽”。此兽人头牛身，双笔作角，一支写寓言，一支写童话。美其名曰“孺子牛”。

    也许是他自己的粗心和疏忽，也许是他有意“护短”，在这幅漫画上没有画上一个酒瓶。要知道，这可是只爱喝酒的“怪兽”呢！

    酒这玩意儿不是好惹的。朋友们担心他喝多了会伤害身体，麻痹精神，影响创作，劝他少喝。可“怪兽”就是怪，这些年，他的创作不仅没有受到影响，而且喝酒越多，作品越多。古人说李白斗酒诗百篇，“怪兽”喝酒不知有多少斗了，他的作品自然也就比李白还要多。我们只听说李白会写诗，没听说李白还有其他的什么本事。可“怪兽”不，他除了会写文章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功夫。

    先说说他的创作种类：仅从头衔看，他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会，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华灯谜学术委员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戏剧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曲艺家协会会员、广东省新故事学会会员、广东省漫画家学会会员……再看他的创作成就：这些年先后出版了寓言专集五六部，作品多次在全国、全省获奖，并被选入小学课本；他创作的相声、儿歌剧、歌曲，参加过佛山地区文艺汇演，并且一举成名；他的作品集全部都由自己插图，美术作品屡屡出现在各种报刊上；漫画参加过广东省美展，“文革”中被批为大素毒草，“文革”后又被评为广东省十七年优秀美术作品。1996年，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在襄樊召开凡夫寓言研讨会，他为我画了一幅漫像，至今我仍珍藏着……

    这些年，有些人并没有什么专长，却用一大堆头衔为自己装点脸面，但“怪兽”不是，他的头衔都是货真价实的。

    “怪兽”在诸种艺术领域里都有建树，其中，成就最大的当数寓言。

    “怪兽”出版过五六本寓言集，长长短短加起来有好几百篇。这些寓言一如他本人，风味也是怪怪的。

    “怪兽”写寓言，不拘成法，不循套路，喜欢天马行空，奇思怪想。翻开他的寓言集，目录上出现的是：“梅花鹿头上栽牡丹”、“智慧装进酒坛里”、“把知识打进脑袋”、“血不会从伤口淌出来”、“不好意思进天堂”、“不诚实的羊肉”、“自己步行到坟墓去”、“拿几根木柴去榨油”、“跟套鞋结婚”……光看这些题目，就可以想见“怪兽”思维之怪和语言之怪。

    世上的玫瑰都是美美的，香香的。但“怪兽”却偏偏“种”了一朵臭玫瑰。这朵臭玫瑰让一个长得非常美丽，心眼却不怎么样的姑娘摘去了。当她想把这朵最美丽的花戴在头上的时候，却发现这朵玫瑰奇臭无比。美丽的姑娘终于明白了：气味臭的花，再美丽也没有人愿意戴它；心灵丑的美人，再美丽也没有人愿意和她接近。”（《臭玫瑰》）。这精巧恰切的比喻，完全来自怪想。倘若“怪兽”不异想天开地“种”出一朵莫须有的“臭牡丹”来，道理能够讲得这么明白，这么精彩吗？

    老虎过生日，狐狸买了两棵白菜，请山羊代它去祝寿。山羊高兴地答应了，它的如意算盘是：老虎是不吃素的，到那时这两棵白菜还不是归我吗？礼物送到老虎家，老虎果然让山羊把白菜吃下了。当它心满意足地正要离开时，老虎却把洞口堵住了：“你走了，我拿什么过生日？”（〈山羊替狐狸送寿礼〉）为了两棵白菜，居然把老虎虽然不吃素、却是吃肉的本性忘记了。为了一点的小利，就只顾打自己的小算盘，而把生死大事丢在了脑后。寓意如此深刻的故事，如果没有没有怪怪的构思，能够如此生动吗？

    黄鼠狼对刺猬垂涎三尺，但面对剌猬浑身的剌却无从正口。这时，一只与同伴闹了脸的剌猬为了报负同伴，把一个惊天的秘密告诉了它：刺猬最怕黄鼠狼的屁。只要黄鼠狼一放屁，刺猬就会自动仰面朝天，任凭黄鼠狼摆布。就这样，这只剌猬为了出一口怨气，毁灭了伙伴，也毁灭了自己（《黄鼠狼和刺猬》）。我看过许多写黄鼠狼和刺猬的寓言，像“怪兽”这样，用一把无情的手术刀，把一个告密者解剖得如此透彻，还是第一个。“怪兽”之怪，可谓神思鬼想，

    “怪兽”寓言，故事是怪怪的，语言是怪怪的，不少角色也是怪怪的。“愚昧”，常被寓言家当作反面形象来鞭挞。但是，“怪兽”塑造的“愚昧女神”却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她去拜访那些天才巨星的时候，常常喜欢跟他们开一些小玩笑，让牛顿在煮鸡蛋时把手表放在水锅里，让巴尔什克散步回家时忘记了自己是谁，让卓别林打苍蝇时不打那些没有缠过他的苍蝇……她还乘“智慧姐姐”睡觉的时候，偷一把智慧塞进傻瓜脑袋里，想让傻瓜们变得聪明一些。谁知道这些傻瓜有了一点智慧，就耍起小聪明来。后来，她干脆把世上的呆人傻事都绘制在一面镜子上，让人们照了以后懂得，一个人要聪明起来，首先要知道自己的愚蠢可笑，还要从别人的傻事愚行中吸取教训（《智慧的镜子》）。这怪怪地小姑娘，怪怪的恶作剧，连她的可爱也是怪怪的！

    听行家说，相声有四大风格：帅、卖、坏、怪。侯宝林属于帅派，马季属于卖（卖力）派，冯巩、牛群属于坏（鬼点子多）派，而马三立则属于怪派。在寓言界，邝金鼻的寓言，就跟马三立的相声一样，也属于怪派，这种怪，怪得有意思，怪得有味道，怪得有套路，怪得有水平。希望爱喝酒的“怪兽”今后在寓言这块园子里耕作的时候，更多的在“怪”字上下功夫，“怪”思绵绵，“怪”招连连，多多地播植一些“怪”种、“怪”苗，多多的生产一些“怪味豆”、“怪味果”，让独树一帜的邝氏“怪味商店”越开越红火。

    2007年10月9-10早日于澹宁居

    凡夫（1947—）当代寓言作家。原名段明贵，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会员、中国寓言文学研究会副会长、襄樊市作协主席。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已发表寓言、随笔2000余篇，结集有《摘掉金箍的孙悟空》、《知识寓言故事》等十余种。《古利特和罗西》和《团结友爱的乖乖兔》获冰心儿童图书奖；《凡夫当代寓言》《狐狸的神药》《100个动物寓言故事》《黄鼠狼的名声》获中国寓言文学第一、二、三届“金骆驼奖”。有的作品被译介到国外，有的被收入语文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