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我知道老头这个名词所用时间也不长了，心里非常难过！就像您离开我之后，所有的“妈”叫出来都是那么地违心、那么地虚伪、那么地怀念您！与1434天之前的那个纯天然“妈”字感觉决然不同，再也不能体会到那个没有任何化肥饲料、没有任何杂念、天生就会喃喃自语的妈！

今天一早老头出院，其实上周末开始就在思考老头的事情，在这最后的时间我该如何尽孝？我又该怎么做？给他喂食？给他倒大小便？24小时全程陪伴？陪他散步？因为这次他的手术后直接进入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有人陪伴！我没有陪到夜，这让我有着非常大的遗憾！与5年前您的那次手术相比，睡浴室、跑去瑞金医院购买白蛋白、十来天的夜陪、跑去陌生人的家里给您做小排鲫鱼汤、等等所能为他做的太少了…………起初我有两种打算，1、直接联系一家护理院送他进去走完一生；2、把他接回家；结果想想您当年的愿望（俊俊：到那个时候我最好是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离去！）处于种种原因我没有能够完成，让我这么多年来一直笼罩着一层阴影。这样的阴影导致我星期六果断决定，请一个全职护工、去做您当年给外婆做的事情！

今天从医院出来到呼玛把老头安顿好之后，在上班的路上一直在想什么叫做爸爸？爸爸是做什么的？什么叫做夫妻情？父子之间该是如何相处？这些问题，太多！太多！联系我和添添之间的关系展开了一系列的遐想！越想越迷糊！越想越矛盾！回想近二十年的生活，竟然发现老头这日子是七千多天如一日，——棋牌室！！！棋牌室三个字变成了他生命中的全部！不知道这三个字对他意味着什么？难道是工作？是事业？是家庭？还是致富梦想？他到底是什么？我越想越想不明白！对于一辈子倔强的他，今天让我看到了他彻底屈服的一面！中午到家后，我在给他整理东西，他说抽屉里还有8包香烟，你拿去抽吧！我再也不抽了！我竟然直接想到他告诉我，俊俊我还想好好地活下去…………………………

太晚了，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太晚了！这个”晚“字意义复杂，到底是麻将带来的还是恐惧带来的？我不知道，或许都有吧！昨天上午医生查房后对他说：“老祁啊！你这病拖了太久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这些，亲戚朋友同事之间聊起我的父亲，我都不敢提他其实在四年前就被诊断为胃癌；因为一提，我的压力将会是巨大的，大到我无法承受，大到我无法喘气，大到我将是千古罪人，大到我是间接凶手。我何尝不想让我的亲身父亲多活些年？这四年中我祈求他去看病的次数还少过吗？想方设法搬来救兵、就是要让他看病！为了劝说他去看病，我们有撕破脸、扯破嗓子、说到极端的话语，就差大打出手了……

想想现在何必当初！昨天，为了迎接他回家，为了给阿姨腾出一块睡觉的地方，为了安顿好他最后的人生。我去呼玛帮他整理东西了，一边整理、一边思考，这些年他到底在干吗？家里到处是老鼠屎、连床头都是灰、墙上都是蜘蛛网、当年我给他套好的春、夏、秋、冬四季的被子还是那样放在了压缩袋里，就连四年前您用过的半支牙膏也还在那里安然地躺着。这四年他到底在干吗？？？？？

发现这老头思想还不成熟，眼界短浅。他幻想着这次手术是完美的，幻想着手术后由大娘娘过来照顾他，幻想着他会有痴恋他的追随者。结果这些幻想都出乎他的意料！拖了这么多年的手术怎么会是完美的呢？大娘娘和他来自同一个家庭文化背景会照顾他吗？今天出院第一天，她就回了大丰！所谓痴恋者则更是在做梦，在手术后两天就毅然选择了离开至今都未能出现！以种种理由来推脱，一会儿是为啥儿子不全天陪护？一会儿是我的伤口作痛了！一会儿又是他对小莫比对我好！一会儿又是要给儿子做饭等、等、等、等………………值得庆幸的就是那个女人梦想着和老头子拿结婚证、坐享您当年创下的家产目前没能实现！

太多太多了！不行！我改天要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再给您写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