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17 章方松 恒斋 惊悉温州著名作家兼学人许宗斌先生于2015年8月12日去世，今特以此旧文为许宗斌先生送行。 乡间文化守望者——许宗斌先生 章方松 一 面对现代社会的转型期，文化人往往徘徊于现代与传统的两极文化之间。特别是面对现代商品经济造成的社会欲望膨胀发展，文化人选择传统的静坐书斋，研读历史文化，或者勇于闯进欲海横流之中，以写作身体类文章，去诱惑人们投身于欲海横流，推波助澜。这是这一代文化人处于痛苦与徘徊之中。为使自己的思维理念，超越左右过自己身边的人，仅仅身居乡间，静读书本，显然还是不够的。面对当前跨文化的沟通，日益频繁，文化人缺乏中西文化哲学理念的左右翅膀，难以真正的翱翔太空，写出具有惊心动魄的大师之作。诚然，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乡间文化人，总是站在时代的边缘上，静观世态，专心学问，才会著作留世。 在温州，我所敬重的许宗斌兄，正是处于边缘化的写作中，他静心寂寞，着重于乡间的文化传承工作。他与过去的乡间文化人不同点，他不仅读中国的书本，还读西方的哲学经典，然而，他的文章却是写着乡愁的文化情感。 中国自从科举废除之后，乡间的文化日益衰落，振兴乡间文化，正是振兴中国整体文化的关键之处。宗斌兄默默无闻地从事于乡间文化建设，正是当今中国真正意义上的学者。 我说的现代人的乡愁，并非仅仅是指那些人远离家乡，而产生对故乡的愁怀。而是面对着中国当前乡间所面临的转型期，使中国传统文化迅速消失的乡愁。将乡愁转化为永恒的思念，记录这一片仅有过的人文理念的精神，具有超越时空意义的内在精神蕴意。正是当下乡间文化人的重大任务。也是历史性任务落在了这一代乡间文化人的身上。宗斌兄能够自觉地担当起这项任务，其精神是十分感人的。 我读了宗斌兄，近年来出版的著作，感受到他的文字正是对乡间文化的怀念与愁思的载体。他真正意义上的乡间文化守望者。 二 我最初读到宗斌的小说《绿玉》，感到短小而精美，曾为之写过一篇短评。那是将三十年前的事。后来，宗斌凡有著作出版，总寄给我，我总是一一拜读。我先后读过他的散文随笔类的著作有《驿边人语》、《听蛙楼琐语》、《浮生片语》、《雁荡山笔记》等等。他的文章，好在“不打诳语”，讲真话。讲真话，会使文章与真诚有机统一，是一种心灵的倾诉。读好书，就是心灵与心灵的相互沟通与对话。不打诳语，是要耐住寂寞的。宗斌兄喜欢宁静，耐住寂寞。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境的修养。他的文章是一种淡泊自处的心境流露。然而，淡泊中蕴含着深沉的文化内涵。正如洪禹平先生在《听蛙楼琐语》序言中说，宗斌的文章，有着深沉的“人文文化底蕴”。写文章写到有“文化底蕴”，犹难矣。读宗斌的文章，所具有的文化底蕴，是在于他具有自身的文化修养、学识、读书与生活的积累；能够从自身文化之“化”，去观照社会文化之“化”；再从自身的文化感受与社会文化两者之“化”，去领悟、感悟其人文文化之“蕴”与“意”，来表达自己的对生命与社会、自然的感悟理念。读宗斌的散文，就是有着这么一种蕴含着美的感受。 从某种意义上来理解，宗斌的文章，也是一种文化的乡愁。尽管他一直没有离开生他育他教他的家乡，然而，对于一个文化人来说，真正意义上的乡愁，是一种文化的乡愁，是一种心灵的乡愁。面对现代迅速变幻的商品经济与信息年代，家乡的文化变异得令人眼花缭乱，使许多文化人感到无限的惆怅与困惑，宗斌就是其中的一位。面对无奈与痛苦的现状，文化人只能用自己的笔，来倾诉自己的心声，表达自己的情怀。诚然，宗斌没有直接写出自己对乡间文化的乡愁，但那份深恋的情怀，蕴涵在淡淡的文字烟雾之中。他写自己生活的感受，写外公，写洪老师，写校长，写夜哭，都是一种感受人肺腑的语言。像其他的作家一样，宗斌兄喜爱自己生活中的一草一木。在他笔下的桐花、昙花、红叶等，都是一种生命的情怀。比如，在《落尽桐花》一文中，对桐花的感叹，平淡而凄凉，清明而落寞，使人的心境进入到落花相去的意境。他对猪、狗、羊、麻雀等动物，也都注入感人的情感。特别对猪的评论中，幽默中流露出讽刺的意味，令一读难忘。 宗斌兄的前三部散文，《驿边人语》、《听蛙楼琐语》、《浮生片语》，是以抒情感怀为主，然《雁荡山笔记》，强于考证，文笔优雅，是他对家山的雁荡山，更是情有独钟。跟宗斌兄相比，有人远走欧美，或者南非等地，就是不知家山的风物，更不知家山美在那里。也有人喜欢跑什么名山大川，就是瞧不起家山。然而，家山的雁荡山，简直是宗斌的心灵地图，情感河流、精神家园。从古到今，一位真正的文化人，对家乡的山水与人文，都是作为自己的生命一部分。不管生活的故乡，给他带来多少的幸福，或者是苦难，故乡永远是他心灵中的一盏灯！雁荡的一草一木，成了他心灵宇宙的一滴露珠，或者是一架彩虹。他的雁荡山笔记，就是以典故与诗文，跟生态自然，组成了自己心灵中雁荡的风景线。 三 读宗斌的《雁荡山笔记》，使我感受到，那是充满着挚爱的文化心灵，去解读自然山水，以历史往逝的经典，注译现代山水的灵性。说白了，以人文学术精神融入自然生态景观，表述一种文化情感，更是一种雅观俗共赏的美趣。这就是需要学问家的功底与文学家的灵性，两者结合，才能写出精美的文章来。在当前大众媒介十分发达的信息年代，朝生暮死的文字太多了。宗斌的文化才能正是两皆兼具，故他的学术性散文，具有长久的生命力。文字的生命，不是从评奖与哄然的一场热闹中，得到生命的延缓，而文字的浓度与广度，是处决于作者的本身文化修养与慧智的感悟能力，来决定文字的生命力。时间的大浪淘沙是最无情的评论。 从雁荡山的地理意义上来认识，是属于自然属性的存在意义。从自然审美向人化的审美过程中来认识，雁荡山更重要的是她的存在具有人文性。人文性的自然山水，对人的审美心态，精神意境的提升，人生境界的升华，具有重要的人文精神审美的效应。因此，重视对雁荡山的人文性的开发去感悟，显得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读宗斌的文章，使我们感受到，人们对自然山水的审美首先是一个地理的过程，也是空间与时间的过程，然后是文化的过程，也是人文精神的凝聚与磨炼的过程。雁荡山自然山水的审美，而且更重要的是审美的过程也是文化情感的过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人文精神感知，对自然山水的热爱与感情，就会具有一定意义上的深度。 历代文人墨客对雁荡山的赞美，更是不胜枚举。他们的诗文具有超越时空的审美意义，是靠近或者融和着人与自然距离，使人们从视觉进入人的心灵审美，优化着人们对本土文化的感召力而产生的向心力与凝聚力。雁荡山的山水诗美感，或者说具有人文内涵的美，也首先是从天地自然山水中感慨出来的。与雁荡山的山水具有的背景结合起来，理解其间的内涵，是增强人们对雁荡山感情的最好美育形式之一。中国自然山水的美，有一部分是靠文化的心灵去感发出来的。离开了文化心灵的开发与理解，最美的山水往往也会打上折扣的。历代诗文与雁荡山的经典，也是感发人们对雁荡山审美意义上最美的媒介。自然山水也好，精美诗文也好，只有交融着人类情感与自然美学属性的内在沟通与心灵的感应，才具有真正意义上的美学价值。宗斌的《雁荡山笔记》，给人以美的启迪与感受，此道理也就是在于这里。 我喜欢看山看水，凡所看的山水，如有可查可考的山水文史，我总是一边看着山水，一边琢磨着文史的文化精神蕴意。这给我的山水审美增添了无限的情趣与意味。关怀自然生态首先需要的是将人类自己精神的生态植被好，绿化好。人与自然的和谐，不仅仅是生存的物质上和谐，更重要的是人与自然的精神上的和谐，领略到自然山水的精神博大与生命的深刻与永恒。人文的心性、情操、道德、信仰、审美、修养的性情，无不关联着人与自然审美的感应。对大自然山水的审美的心灵深处的感悟，比前往更加发人深思。诚然，雁荡山不是刚刚发现的自然山水，她已经深深地记录了人们的情感与理想，审美化人化了的雁荡山，到处已经是具有人文精神的内涵。雁荡山是宗斌的情感上的地理，为了使人们更好的理解与感受雁荡山的人文美学上的意义，愿人们走进大雁荡山的自然山水，感悟雁荡山的丰富的人文精神内涵，使雁荡山从真正的意义上，成为人文情感上的地理。这就是宗斌兄的《雁荡山笔记》，为挖掘雁荡文化，提升雁荡文化，宣传雁荡文化，做出了重大贡献。 好文章应该是，作者的文化修养与思想意境的流露，没有深厚的文化底蕴，没有博览群书后的厚积薄发，也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文章。大家的文章百读不厌，就是文章内在蕴含着丰富的文化底蕴。宗斌对雁荡山那娴熟的典故，水乳交融与自然山水的行文中，更使文章增强浓烈的人文气象。一座山，就是一部书。一座雁荡山，就是一部百科全书！这是一本知识性、资料性，文史性，趣味性与感悟性相结合的好书。从雁荡山的自然风光中，感知到人文精神的神情气象与雍容风度，妙不可言。 我想作为热爱家乡与故乡的文化人，有责任将家乡的自然风景，转化为心灵世界深处的人文风景，使更多的人感叹，赞美，感概家山的美感，达到陶冶情操，丰富情感的感应。在我们的生活中，确实需要一批乡绅读书种子，给乡间文化架起一座座桥梁，让乡间文化重新走向辉煌，那才是中国文化真正希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