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重彩的“情”- 追忆我的爱人冯妙福
我和妙福恩恩爱爱度过了风风雨雨的五十年,总以为相濡以沫能够携手到白头,可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驾鹤西去。为什么现实如此的残酷无情,给了我无法接受的事实和悲哀欲绝的伤痛,使我天天感到世界是那样的孤独迷茫,思绪是那样的呆然麻木……虽然我常常努力想把这三年来占据我全部灵魂的黯淡阴影驱逐出去,但那种无法排谴的思念却占有性的挥之不去,妙福对我的“爱”、对我的“情”总是魂牵梦萦地使我想着、念着。
回顾自己经历过的许多坎坎坷坷,总感到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支持我、呵护我,助我度过种种艰难险滩,这股力量就是妙福对我的情爱,使我一生难忘。妙福在我的心坎里永远是一棵傲然的青松,他对我的理解、抚慰、照顾、挚爱,助我安然地跨过了人生一个又一个坎。
记得1983年我腰疼难熬,甚至已经寸步难行,到处求医竟被医生诊断为“骨癌”,并判了我最多能只活半年的“死刑”。这突如其来的结论把全家人都惊呆了,而妙福却极其冷静地说:“别着急,再到其他医院看看”。而且总是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你身边,一定没事的”。病来如山倒,我瘫痪在床上不能动弹,他白天四处奔波求医问药,晚上在家里总是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给我无限的心灵依靠和抚慰。妙福的努力总算有了结果,经长海医院骨科专家主任诊断,确诊为“骨结核”。这个病虽然无需住院,但要求必须在家平躺在木板床上,同时还需要吊针服药。这可又苦了妙福了,我平卧在床上,不能弯腰,更不能起床,吃饭大小便也只能躺着,所有的服侍他总是那样的尽心尽责,那样的不厌其烦。在家吊针输液也不行,我对那种液有过敏反应,只能服药,妙福又东托西托,千方百计购买了进口药给我服用。“骨结核”这个病需要晒太阳,但我不能起床,而我家居住条件极差无阳光照射,只得住到我妹妹家,在阳台上搭个床能够晒太阳,并请老母亲照料。妙福他坚持下班后每周三次从杨浦区骑自行车横穿市区到卢湾区来看望安抚和侍候照料,第二天一清早又骑将近两个小时的自行车赶去上班。这种劳累是可想而知的,再加上他那孤寂忧虑的心情,就在我卧床一年时间内,他竟大小吐血五六次多,虽则支气管咯血是他的老毛病,但他却不以为然,一心只想着我,当我非常内疚地对他说:“你太累了,别这样骑车隔天来看我”,他总是笑迷迷深情地说,我不要紧,血止了就没事了,只要你快些好起来,我再苦再累也愿意。
长时间的卧床使我的双腿肌肉开始萎缩,妙福又坚持天天为我按摩。根据医瞩,可以下床试活动,他又搀护着我练习行走。毕竟卧床一年多了,一下地,脚底痛得像针扎一样,妙福不断地鼓励我,要以坚强乐观的意志战胜病魔,并且每天都搀护着我,从一次练走三步到一次五步,再到十步练习行走,日复日、月复月、年复年,我的“骨结核”经过了五年的服药和锻炼才彻底全愈。而在这五年中妙福的付出是难以想像的,这种“爱”、这份“情”给了我无比的温暖。没有他,也许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也就是他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给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十年后,1994年春,我的生命又一次在垂危之中,胆结石、胆囊炎、胃出血及胰腺炎急性并发,被急送长海医院抢救,又是妙福在医院急诊室陪了我三天三夜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之后经过手术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转危为安。然而,病况却总是反反复复,说不准哪天又会发生危险,妙福对我真得是照顾倍加,时时刻刻关心着我。记得那是1997年初,我突然感到头昏目眩,左手左身麻木,双脚已经迈不开步了。妙福连忙把我送到医院,一量血压高达200/120,经核磁共振检查,诊断为右脑血栓,我再次瘫痪在床上。妙福又开始做护工了,每天他用自行车载着我去医院吊针输液,回到家里烧鱼炖鸽子汤,天天换花样给我增加营养。他的耐心细致,他的无微不至,他的任劳任怨、他的不厌其烦真得让我时时刻刻都会感到有一股暖流涌心头。
一个月后,病情有所好转,左边身子和左臂稍有知觉,渐渐地也能动了。妙福又开始搀护着我下床慢步,而且医生要求我必须要有坚强的意志坚持加强锻炼,而且运动量要不断增大,练跳舞或者扭秧歌,否则很难恢复以往。根据医生要求,妙福每天陪伴我到家对面的森林公园去扭秧歌,。一开始扭几分钟,逐步到半小时到一小时到二小时,就这样在妙福的陪伴和鼓励下,经过一年的锻炼,我的右脑血栓彻底全愈了,身体也恢复成正常人了。我庆幸奇迹又在我身上发生了,激动得眼泪夺眶而出,妙福也心落而哽咽了。
其实我真难以想像,为什么我的一生有这么多的坎,莫名其妙的病总是会折磨我,更给妙福带来无限的忧虑。2000年,我又被送进了医院,血压230/130,心跳41,医生说,不赶紧抢救就有生命危险。由于惊吓和着急,妙福的血压也一下子升到了200/110,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知道有自己在我身边我的心会安,他竟然同时服几种降压药,想尽快把血压降下去,结果适得其反差点误大事了,幸亏冯捷、葛俊及时赶到了医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患难之中见真情,妙福对我的情爱真得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我们夫妻这么多年,我始终是重点保护对象,因为说不准那天我的来势凶凶的病就会发生危险。所以,妙福时时处处心中有我,无论何时何地想得也是我,就像一棵不断围绕我旋转的向日葵,为我付出了一切。平时,他承担着家庭生活中的所有,无论是柴米油盐,还是锅碗瓢盆,日常生活中的“买、汰、烧”他全包了。而我有时还会挑剔,嫌这个菜咸了,那个东西没洗干净,可他一点不生气,乐呵呵敬着礼说:“对不起,老太,下次改正”。他天天为我和为这个家忙碌着,但他快乐、充实,其实他更希望我快乐、我充实。每每想起这一切,就会感受到他的爱是那么无私、那么真诚、那么纯洁。
恩爱夫妻并不意味着双方的感情像蜜一样浓得分不开,日常生活中没有一点“搅乱”,其实,夫妻俩的争执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虽则平常我们凡事都能有商有量,但有时也为教育子女观念不一、为家庭琐事看法不同等而引起争执,特别是清高、好强、任性的我,说话不掌握分寸,常常伤了妙福的自尊心。按理等自己明白过来后,应主动说几句好话也就没事了,但往往还是他主动先开口,给我打招呼,我当然就顺水推舟,两人相视一笑就没事了。我们的争取执从不过夜,而且我们彼此双方都认为争执只是个性的鲜活体现,从不含任何恶意,更不妨碍夫妻恩爱。我们心中都装着对方,只要在一起就感到踏实和安全。两个人不离不弃从不感到厌倦。妙福处处对我谦让呵护,他的大度与厚爱真是我这辈子修来的,在我的生活中真的是不能没有他,他是我的大树与支柱,我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位一生相爱相伴的好老公,五十年的点点滴滴,是我几辈子也回味不够的,五十年恩爱的细节足够温暖我的一生。
如今他走了,走得那么突然,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是事实,我更没有准备好去如何面对,我更不知没有他该如何生活?
妙福走了,我不得不接受这是事实,但是每次意识到他已经不在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惘然若失。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他在我面前收拾打扫,他在我耳边说着话,他手把手教我学电脑,以往的一切都还那么清晰,仿佛就是上一秒钟的事,可下一秒他却不在了,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妙福走了三年了,可我依然无法适应没有他的日子,每当我打开电脑发邮件时,常常会不经意地叫他:“老头,这个字怎么拼呀”抬头一看,偌大的房子、客厅、卧室、厨房都是空无一人,只有我自己的回音。每当我想起从前那些比什么都清晰的往事,逝去的岁月,真像无法靠岸的渡船。妙福曾经对我承诺,他将一生守护我,让我幸福快乐,还说,我们俩此生要彼此相依相偎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我俩一生的约定。可是他走了,他失约了。相依相偎的两人世界再也不会回来了。生活中我少了老伴又怎能习惯,情绪又怎能稳定,心情又怎能好呢?从此我再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只是静静地度日如年,没有妙福陪我缠绵,伤痛是不会过去的。特别是夜晚,窗外万家灯火,这时无边孤寂的感觉就会时时袭来,这种哀伤和怀念的心情无法控制,难以自我。
三年中,许多关爱我的亲朋好友对我说,“你呀!要珍惜生活,要结束痛苦,要从绝望中走出来,要面对现实”,儿女们更是百般孝顺,时时问寒嘘暖,创造舒适安逸的环境让我享受晚年。也许我应该意识到现实是无法改变的,也许我应该不断去战胜自我,也许我应该去适应新的生活,让儿女们放心,让在天国上的妙福安心。
回顾我的一生,我非常庆幸自己是在一个浓墨重彩的“情”字里走过来的,小时候我沐浴着父母的恩情;成家后我炽热着丈夫的爱情;到晚年享受着儿女的孝情;日常生活中感受着亲朋好友的友情。人间最美好的“情”都体现在我的身上,可以说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也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而这一切,绝大部分都是妙福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