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 百团大战
从1940年7月开始,石桥村的人们注意到:围墙上刷上了新的口号,树干上贴上了新的标语,又开始组织干部们筹集军粮,又开始动员妇女们做军衣军鞋……种种迹象表明,要打大仗了。果然,这年8月底,击破正太线的战役打响了。一时间,枪声大作,烽烟四起,从许多战场传来振奋人心的消息:娘子关被毁了,井陉煤矿被炸了,正太线上的多数铁轨被扒光,全线瘫痪……到了九月中旬,为扩大战果,晋察冀军区发起涞灵战役,向晋东北、冀西北方向出击,重点是进攻日军重兵把守的军事要地——涞源。为配合主力部队作战,苍原出动民兵2万多人次,对境内的多条公路实施了破击。一根根木质电线杆被刀斧砍断,不能通讯;一条条沙土公路被横沟截断,不能通行,使日军阵脚大乱,陷入了行动不便、联络中断的混乱状态。不出一个月,日军就开始报复了。从完县、苍原、定县、行唐等地调集了七、八千人,向边区腹地气势汹汹地杀来。一天以后,开进都亭;又过了一天,占领店头。日本鬼子打到石桥村时,被站在高房上放哨的民兵及时发现,立即鸣锣报警。村民们听到报警声,赶紧跑出院子,扶老携幼地向村南跑去。在奔跑过程中,我奶奶由于一时慌乱,把我爸跑丢了。我爸跟着别人跑,跑了几步就跑到了小河边。身后是追赶的脚步,头上是“嗞嗞”作响的枪子,我爸望着眼前那片汪汪的大水,不知该怎么办,急得“哇哇”大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明亮大爹从后边跑过来,看到我爸正望着河水大哭,一把将他抱起,趟着没膝的河水“哗啦”、“哗啦”地跑到对岸。刚跑到岸上,我爷爷就从南边找了回来。当看到我爸安然无恙时,他感动得什么似的,连连向我明亮大爷道谢。我明亮大爷赶紧说:“三叔,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都是一家人嘛。”
日本鬼子从南边扫荡过来时,我大姨和我妈正在发高烧。听说鬼子要来了,也不得不强撑着病体跟着大家跑。跑到东兆湾,在村里的场上露宿了三天,听说鬼子已走了,这才敢回来。回家以后,我大姨的病好了。我妈的病却不见好转,处于不吃不喝的昏迷状态。我姥姥端着小勺试着喂了多次,可我妈紧闭双眼,就是不张嘴。我姥姥十分泄气,不住地叹气说:“这孩子恐怕是不行了,把她扔了吧。”一直守在我妈身边的陈妈说:“别价,这么好的闺女,扔了怪可惜的,让我来试试吧。”陈妈从我姥姥手中接过小勺,连哄带逗地又喂了几次,我妈仍是不张嘴。陈妈没有气馁,仍然守在我妈的身边,极有耐心地喂她。在陈妈无微不至地照料下,我妈终于张开小嘴,喝了几口开水。几口开水下肚,我妈有了知觉,竟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见我妈睁眼了,我姥姥十分高兴,不停地夸赞陈妈说:“还是陈妈有办法。”
陈妈是我妈家作饭的佣人。我妈既不知她叫什么,也不知她是哪里人。她属于历史上被埋没的千千万万个无名者。正是这些无名者,多少次了,在我们急需要帮助的时刻,朝我们投来了目光,向我们伸出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