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 姥爷的婚礼
我姥爷长到十八岁时,我老姥爷、老姥姥便给他张罗起婚事来。那时候,男女婚配讲究门当户对,我姥爷那么好过的人家,也必要找一个同样好过人家的闺女才算般配。在我老姥爷熟识的众多财主中,他相中了西大洋的胡锡爵家。这胡锡爵是西大洋的首富,有四处四合院、五处买卖店铺、四五百亩地,比我老姥爷家还好过呢。他家跟我老姥爷家多少沾点亲(胡的大侄女嫁给了我大姥爷),因为这层关系,两家有来往,互相知道彼此的家底,彼此儿女的情况也了解。因而,当我老姥爷委托媒人就三儿子的婚事向胡锡爵的二女儿提亲时,胡锡爵便慨然应允。双方父母虽然同意了,但两人成婚是否合适还要请算命先生批八字。如果八字不合,这门婚事依然告吹。我姥爷是属龙的,我姥姥是属鼠的,经算命先生仔细推算,两人的八字并不相克,两家便正式换书。我姥爷送给我姥姥的大红书上写的是敬求金诺,我姥姥回给我姥爷的大红书上写的是惟命是从。换书时,我姥爷、姥姥互送东西(我姥爷送的是一只金镏子,我姥姥送的是一支狼毫毛笔),两家就算正式订亲。订亲以后,我老姥爷又推定十一月初八为娶亲的吉日,并派媒人将吉日通知我姥姥家。我姥姥家经过推算,并无不妥,两家便确定十一月初八为娶亲的日子。娶亲的前一天,我姥爷在媒人陪同下将一百个两斤重的白面馒头、两个十斤重的莲花卷子用大车送到我姥姥家,这叫“催装”。我姥姥家收下礼物后,也派我姥姥的二哥将两个大红箱子(每个箱子都放着皮、棉、单、夹等四季衣服和一个盛金镯子、金镏子、金簪和金锁的首饰盒)用大车送到我姥爷家,这叫“送嫁妆”。收下嫁妆并给了送嫁妆人员压箱钱以后,我姥爷一家便开始忙碌起来,打扫院子,收拾屋子,在门上、窗上贴上大红的喜字,在屋上、树上挂上彩色的布条。我姥爷的新房也装饰一新,墙上贴上了彩色的壁纸,炕上铺上了大红的被子,被子的四角放着一些红枣、栗子和花生,取“早利子”、“花着生”之义。在新房的外屋,两个头顶大红箱子的立柜中间,摆上了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安放着一块长方形的大镜子。大镜子上画着喜鹊登梅的图案,光鉴照人,煞是好看。
第二天便是娶亲的日子。这天一大早,我姥爷头戴插金花的礼帽,身穿披红绸的礼服,骑着一匹头佩大红花的高头大马,带着一乘敞帘轿(乘着女傧相)、一乘彩轿(准备乘新娘),在吹鼓车的引领下一路上吹吹打打来到我姥姥家。随后,身穿红旗袍、胸佩长命锁、头蒙红盖头的我姥姥便坐进了彩轿,一路上仍是吹吹打打地返回我姥爷家。我姥姥下轿时,按照习俗,先登盖、再过马鞍、迈火盆、踏石板,最后进入洞房。临近午时,站在堂屋里祖先牌位前,我姥爷、姥姥这一对新人在礼司人员主持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完成“拜天地”仪式。礼毕入洞房,由一位儿女双全的妇女给我姥姥开脸、更衣,然后我姥姥出来拜见我老姥爷、老姥姥,并向我姥爷的姑姑、二叔、三叔行礼。姑姑他们受完礼后都给了我姥姥拜钱。这天中午,在我姥爷家的厨房里,摆了二十桌酒席,款待送亲及贺喜的亲友。那天来贺喜的人真多,有我姥爷的姑姑一家、大舅一家、二舅一家、二叔一家、三叔一家、大姐一家、二姐一家,热热闹闹地聚了六大屋子。大家都穿戴一新,喜气洋洋,觥筹交错地畅饮着,为一对新人的结合而庆贺而祝福。到了晚上,文举、清江这些晚辈的小叔子、大侄子们都跑到新房里闹洞房,一直闹到天快亮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婚后第三天,我姥爷、姥姥这一对新人带着饽饽、花卷等礼物回门谢亲。在我姥姥家连住九天,这叫“住九日”。期间每天好酒好肉地款待。婉枫、良骥这些小姨子、大侄子们争相观看新女婿。他们都说,二姐嫁的这个女婿比大姐嫁的那个要好看……
我姥爷、姥姥的婚事虽是父母包办的,但两人成婚以后感情甚好,从来没有吵过嘴、打过架,闹过什么意见。乡亲们都称赞说:这两口子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