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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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馆由[ 孝行天下 ]创建于2010年01月30日

李木庵的窑台诗情

发布时间:2010-01-30 15:54:28      发布人: 孝行天下

    红色阵营中有不少饱学高士,红色地域里也不乏文坛雅事。在延安曾经被传为诗词唱酬的一段佳话的,是一九四一年九月五日边区政府主席林伯渠在延安交际处(邃园)出面邀集在延文化名流、社会贤达吟唱《延水雅集》。当是日,大家“于公余之暇,约集在延安之能吟事者二十余人成立诗社,标名‘怀安’,以边区建设民主政治,要做到老者能安,少者能怀,深寓策励之义。并指出诗社宗旨在于利用旧形式,装置新内容,即旧瓶装新配;用诗歌激励抗战,收复国土,反对专制,争求民左,揭露黑暗,歌颂光明,团结同情者,赞助革命。”一如这类聚会的一般规律,次此番也是主人先题诗——林主席当众赋五律七律各一首,众人争相唱和。“唱者尚多,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为一时盛事”。

    就是在这次酬唱集会上,以“延安十老”为核心成员的“怀安诗社”宣告成立。时任陕甘宁边区高等法院院长的李木庵被推为社长。这位曾被蒋介石两次密令谋杀、被顾祝同两次传唤的前清秀才,在延安文艺界享有很高文名。有谢老诗为证:钱如工部多悲愤,李似昌黎更苦思。中兴诗韵非余事,珍重山沟笔两枝。又有他的诗友钱来苏诗《怀安诸老·李木庵》为证:群说荆州老法家,持平等律斥奸邪。宪章祖述新民主,更有诗名遍迩遐。

    李木庵身历晚清、民国,又对白区和红区都有深刻感受,这为他的诗歌作品渗透了浓厚的史诗况味。而怀安诗社这一被称为“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艺史上第一个古典诗词诗社”、“延安时期文艺领域的一支奇葩”的团体,在一开始便标举了“歌颂与暴露两手抓”即“披襟述怀,吮毫述恨”、“敷陈时艰,痛心国难”的思想,这也构成了李木庵诗词创作的主基调。品读他的窑台诗作,我们得以对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民生状况有很直观的认知。

    强调对时事的关心和讽喻,是李木庵诗作的一个明晰脉络。在他的诗中,我们有望读到抗战前后的“三吏”、“三别”。早在一九三五年,他就写下了《建设篇》,揭露了在强邻环饲、军阀混战的背景下仍以“建设”为乐的“庶政”和以“掊克”为能的“计吏”们。诗谓:

    金陵气象更崎峭,官阁杰楼耸层霄。府院部衙各炫奇,椒粉云石画以雕。

    博士精心工设计,匠人悦色相如邀。施工逾年费百万,重责包商轻报销。

    固知庶政贵建设,独乐何乐众乐饶。已多民舍委尘土,况复尽室付流漂。

    至今计吏重掊克,谁更血汗惜民劳。吁嗟强邻眈虎视,国防不备饰市朝。

    君不见关东失地五千里,关内群盗纷如毛;

    又不见江河日下东西海,流尽民脂与民膏。

    一九四四年,李木庵赋《吟大后方》,讽刺其掠夺性、朋党性、私欲性财政的本质。诗谓:

    满门朱紫半官商,声息潜通紫闼长。国库财归蒋孔宋,中原灾遍旱蝗汤。

    朝廷虽小颜犹大,歌舞方酣夜未央。一阵降幡迎日下,衡阳鼙鼓似渔阳。

    对于大后方的役政,当时流传着一首民谣《蒋区役政歌》:天上敌机响,地下保甲长。

    不分暮与朝,抓丁更索款。敌机来有数,保甲密如网。避机犹可能,逃网有谁敢。哀哉弱小民,灾难何日满?[15]闻此,李木庵写下一首《抽丁苦》,尽述蒋、伪争相抽丁背景下的纷乱世象,颇得古代民瘼诗的精髓。诗谓:

    寇入逾十载,涂炭我生灵。

    飞机坦克炮火烈,冲撞轰炸无坚城。

    战士沙场百万死,更练新兵抽壮丁。

    抽壮丁,赴前线,

    父勉其儿妇劝夫,兄弟争先急国难,

    一家五男抽其三,二男抽一俱精壮。

    兴亡本是匹夫责,谁知此事生长患。

    国家御悔拔壮丁,伪军抽丁何所事。

    敌寇亦复征健男,谋剪华族以华制。

    吁磋乎,抽壮丁,壮丁抽尽路断行。

    父兄子弟惨分离,沙场短兵每相接。

    富人免役资金钱,穷人卖家兼卖血。

    耕者有田昔艳称,今日有地无人耕。

    昔人食子爨白骨,今茹草木聊延生。

    征调多门百姓苦,纷纷避役离乡土。

    朝市依旧好年光,十一逐利为商贾。

    商贾豪,举趾高,翻乘国难巧盘剥,多财玩法姿逍遥。

    携妓宴客杏花村,十万呼卢何足论。

    壮士军前方喋血,美人帐里正销魂。

    商人重利物倍息,士兵饷薄多菜色。

    商人乘肥势横行,显赫不虞抽壮丁。

    吁磋乎,抽壮丁,长负男儿报国情。

    对于这一景象,同为怀安诗友的刘道衡所赋《哀江南》一诗,有佐证之功。该诗写道:

    搜索钱粮刮户丁

    厉精图建小朝廷。

    秦淮泛起胭脂水,

    到处横流是血腥。

    而李木庵的另一首诗《蒋官区民变峰起》,则揭示了这种征粮抓丁的恶果:民变峰起。此诗的题记中说:“蒋介石大打内战,征粮抓丁,不顾人民死活,逼得民变蜂起,活动地区广达九省百余县,人枪二十余万之众,拥有火箭等轻武器和海船百余艘。蒋以正规军与地方团队数十万人进剿,莫能胜之,且有降而加入民变队伍者,人称这是国内第二战场。”诗文如下:

    独夫好杀眼不开,杀得江山骨成堆。

    第一战场杀未了,第二战场又杀来。

    纵然美械源源济,争奈民心去不回。

    杀来杀去等自杀,洋爸还骂不成材。

    裤里英雄真可哀。

    对蒋管区纳税人(主要是农民)的悲惨遭遇,李在其写于一九四六年的《闻蒋管区苛政》诗中有述:

    外战方休内战鏖,军糈恶索凶于刀。伤心忍听灾黎话,没有粮交命一条。

    对于蒋区百姓之苦,另一位怀安诗人钱来苏曾写过《吐苦水歌》于李诗有旁衬之功。诗中说农民们“更由苛算折田地,自耕田变纳租田。可怜穷汉凭田耕,暑寸寒霜不敢停。供赋交租还债息,一年收获等于零。……老财有钱更爱钱,粮赋划给穷人担”,真是凄惨。

    对延安生活的记录,是李木庵诗词创作的另一个显见线索。甚至于,相对于对蒋管区苛政的闻而记之,他的延安记事,更有望成为信史。

    对延安民风、政情的观察和描绘,在李六庵《延安雅集》之外,最著名的莫过于其《延安新竹枝词》了。事实上,我本人对李木庵“税事诗”的最初兴致,也正发端于这个系列之作中的某一首:

    南泥湾中别有天,兵农事业一身兼。饷糈自给朱戎总,不数筹边赵屯田。

    南泥湾的“军屯”,是古代屯田事业在近代的发扬光大。它不仅缓解了对根据地百姓的税粮负担,还通过自力更生的姿态演绎了以公有事业开避税外财源的一条正大光明之举。从这个意义上说,南泥湾之举,是红色税收观的一个完美体现。

    2009年五月底,我曾有幸到了一趟南泥湾。在纪念馆前的那三座明显被开发过的山梁之间,有百十亩水田,长着绿油油的各种作物,确可称之“陕北的江南”。我们在广场上纳凉少倾,感受着这在北方难得一见的美景。就是在这里,我们看到了朱德等视察南泥湾的证物。而在李木庵的社友如朱德、吴玉章、续范亭的诗作,吟诵南泥湾的诗篇也有颇多。

    可喜的是,李木庵对延安生活的记述也并不只是一味的歌颂,有一些也是有着负面揭露的。好在,那大多是拜蒋介石政府所赐。比如他的《肉价宝塔诗》便写道:

    呀!

    可怕,

    猪肉价,

    冬不同夏,

    涨上勿落下。

    一斤十元过架

    高升速度速度化,

    顽军封锁奸商压榨,

    破坏大局不管旁人骂,

    对策是生产自给好计划。

    对我本人较有意义的一件事,是我在查阅有关李木庵和怀安诗社有关资料的过程中,还赫然发现了我曾经写过的李六如(曾任中央苏区第一任税务局),也在怀安诗社的序列之中。李木庵在其《赠李六如东北行》一诗中,还认真地嘱托他要把在东北写的诗寄给自己,以便收入自己所著的《窑台诗话》中。该诗谓:

    不教大地闲吾侪,运启乾元一划开。

    为障狂澜作砥柱,还擎旗帜荡尘埃。

    秋高爽澈玉关柳,云起遥倾燕北杯。

    别后佳章可寄我,好收诗话入窑台。

    我想,联系李六如的身份,这也算是一首“税事诗”吧。

    当我在自己的系列中,已经写了崔敬伯、李成瑞的税收诗作,我的《古典诗词里的税收线索》也便将目光投注到了现代(1949年前)。而且,以李木庵的窑台诗情作为我2009年采诗之旅的收官之作,也颇有兴味。

    2009年12月29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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