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长-思乡之情
1956年,组织上要程悦长(这时他已是六军军长了)到全国各地参观。他说:游山玩水我没有兴趣,让我回老家看看,我倒愿意。1957年组织上批准他回家探亲。其实他的老家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在国民党白色恐怖时期,他的二哥半夜被国民党抓走枪杀了,大哥被还乡团砍头以后,尸体还被剁成一块一块的,摆在乡场上示众,他是带着对国民党反动派满腔的仇恨参加红军的。
程悦长特别思念家乡,思念他鬓发花白的母亲。两个哥哥被国民党杀害,父亲活活被气死,两个嫂子改嫁,老母亲带着两侄儿沿街乞讨,要饭度日……1949年家乡解放了,部队进入酒泉,程悦长接到83岁母亲的第一封信,知道两个侄儿已经成人,家乡生活好了。母亲没有提出让儿子回家看她,可是更增加了师长以老母亲的思念。到新疆以后,母亲来了第二封信。此时,程悦长担任北疆剿匪总指挥,在奇台一带剿匪。信寄到部队乌鲁木齐,政委袁学凯接到以后,请示组织批准部队给他老母亲寄去50元钱,还写了一封信给当地乡政府请予细心照顾。剿匪告一段落,程悦长回到乌鲁木齐知道以后,首先感谢领导的关心,但是坚决不要公家照顾这50元钱。他说:“我们全体部队指战员都有家,都要组织照顾,照顾得过来吗?”不久接到第三封信,他的母亲病故了。这对程悦长师长是多么不幸的消息!可是程悦长自己和家人悲痛,没有给领导和同志们讲,怕给组织增加麻烦。他暗暗借了两个参谋和警卫员的钱,再加上自己两个月的津贴,一共凑了1500元新疆币,用航空信寄回有去安葬母亲。这个消息终于被大家知道了,在师党代表大会上,师党委对程悦长廉洁奉公的作风,进行了表扬,消息传开,全师指战员都深深为这件事受到感动和教育。
程悦长自身非常俭朴,但对别人,对家乡毫不吝惜,当别人有困难时,总是尽力帮助解决。1953年,当他知道湖北家乡旱情很严重,那时他与我商量,把我俩9年积蓄的津贴全寄回家乡帮助困难户。
程悦长为了却思乡之情,1957年终于回了一趟家乡湖北红安。旧日的茅草不见了,只有住在侄儿的家里。侄儿一见叔叔回来了,还是一位将军,赶紧把自己刚结婚的新房腾出来,新床让给叔叔睡,新被子让给叔叔盖,自己搬到灶房里去住,谁知道当将军的叔叔与农民的叔叔毫无区别,说啥也不住他的新房,临时买了床网套,抱了几抱稻草,在灶房里打了个地铺睡下了。
程悦长是喝家乡的水长大的,他对家乡的山山水水感到格外亲切。家乡的水映照过他们赤卫队的英姿,家乡的山林留下过赤卫队与白狗子进行斗争的足迹,他回到家乡,迫不及待地看望曾在农会一起打土豪分田地的农协会员。凡是健在的,不管远近他都要一个一个地拜访。有一位曾经和他一起扛过梭标的老农会会员对他说:“你现在做了大官,当了将军了,还能想得起我们泥腿子,算是没有白喝家乡的水哟!”
程悦长回答说:“做官的,当将军的,要是忘了众乡亲,忘了老百姓,那他已是该罢官了,该撤职了。你们知道,我的一家几乎都让国民党杀绝了,我回家探亲探谁呢?就是为了探你们这些亲人啊!”将军不忘众乡亲,对乡亲们一往情深,将军对战士更是满怀深情。
回想爷台山一战,敌人严密封锁,进攻不可能没有牺牲。当我们攻下爷台山,押着一群群俘虏下山来的时候,程悦长团长却留在山上,他和联防军领导带着几个战士,亲自用水给壮烈牺牲的同志洗洗脸,擦擦身,他含泪向领导介绍牺牲的同志的姓名,参军的时间地点,在部队里的表现,他还情不自禁地喊出他们的外号,对死者都像活人一样说几句永别的话。事后,一些解放过来的战士感慨万分地说:“在国民党部队那边,当兵的死不如一条狗,到共产党部队这边,牺牲了当大官的还这样关心,家里人还能当革命烈士的亲属,死了也值得。”
1954年,程悦长因患脾脏肿大的病症,先在兰州医院检查,后到北京医院治疗,这是因为在长期革命战争中劳累过度,营养不足,流血过多造成的。新疆和平解放以后,组织上每次要他去休养,他坚决不干;在新疆剿匪平叛中,他又抱病参战;部队转业搞生产,他带头拉石头修和平渠,深入天山和准噶尔盆地进行勘察,直至实在不行了,才入院治疗。
脾脏肿大的病,不能过多走路行动,多走几步就会便血,因此,必须静卧休养。在北京住院进行会诊,最后确定必须把脾脏肿大部分切除,当时这种手术要到上海去做,还要经过一段时期的休养。休养期间他与一块住院的一个12岁的小病号黄星交上了朋友,这个小鬼长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会背唐诗300首,会拉二胡,拉起“二泉映月”的曲子叫你听得病痛也能减三分。小不点下一手好棋,走一步看几步,他常和程军长下棋,下着下着,他会突然冒出一句“将军!我将你的军了!”
程悦长爱听他拉二胡,爱和他下象棋,小黄星爱听程悦长讲长征故事。一次黄星拉二胡突然晕倒,把二胡摔坏了,孩子伤心得直流泪。
经过一段时期休养,师长准备到上海开刀,临行前程悦长徒步到前门一家乐器店买了一把二胡赠送给了黄星。没有想到由于走路时间过长,运动量过大,程悦长回到医院后大出血,因此前往上海动手术推迟了两个月。一位护士对程悦长说:“首长为给黄星买一把二胡,多受两个月的痛苦,又流了几百毫升血,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