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莲走了。
据说，那天在下雪。我觉得，她白白净净的，就像一片雪花儿；她属鼠，这个岁数太可惜了……想起来就让人心酸和迷茫……
我和虎元同事（后又同朝为臣，再后来又曾经领导过他）算起来了也有二十四年了，其中有几年（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后期）关系密切：首先是工作关系，他是院办主任；其次是私交，起因就是我喜欢吃面条，而山西人擅长面食！于是，和瑞莲也就熟了起来。
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去吃面条时的情景。
有一段时间，大约有一年多，班子里只有绵厘同志和我，所以管的事情就多，经常到点不能下班。赶上值班的时候，人和事情更多（都知道你不回家），有的是挺棘手的事情，虎元有一个良好的工作习惯，院长们不走，他不下班。有一次，我碰上棘手的事情他过来看了两次（我们俩的办公室斜对着），第三次进来，天已经黑了，“驱赶”了那个等着解决问题的人——“该吃饭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拉上我就奔他们家。半道儿上，我问他吃什么，他说面条儿，并说如果我不喜欢吃可以换别的（那时还没有动不动就到外面去吃饭的风气）；我说我就爱吃面条！没做行政工作时，平时中午我就自己（不坐班），吃面条儿最简单：夏天过水，冬天锅挑儿；炸酱面，热汤儿面；夏天咬根儿黄瓜拍点儿蒜，冬天炖一锅肉每次往热汤儿面里挖一大勺儿，就齐了，百吃不厌。那时正是学科建设出期，正如王蒙先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那时“时间比金钱紧张的多”（见《周扬的目光》）——虽然我喜欢厨艺，但决不在这方面耽误时间。
瑞莲对我的不请而至有些惊讶，并不无尴尬地说没什么菜晚饭就是面条儿……继而抱怨虎元也不早点儿说一声；虎元则大声回应——领导就爱吃面条儿！瑞莲半信半疑地问我：真的？我说吃起来你就知道了。
那天我吃了三碗！主要是太香了。醋我不太喜欢，辣椒油还可以，芝麻盐儿也可以拌面我是第一次实践，关键是有一种十分香的从来也没听说过的调料，虎元说叫“咂梦”（音）；是他们家乡野生的一种植物的什么（至今也没整明白），用油炸过之后拌面吃。
那天我是吃冒了，后来周驰放学回来瑞莲又和了一劲儿面，他们娘儿俩才吃上。但我确实喜欢吃面，瑞莲是信了。之后几年，有时在院里、在楼里碰上，总要问一句：吃面去？那几年真的吃了不少瑞莲的手擀面，有时不止我一个人去吃。记得有一次张友伦也去了，吃完之后对我和瑞莲的饭量进行评价——院里男的饭桶是我（三碗），女的饭桶是瑞莲（两碗）。
因为我的高度评价“咂梦”，所以瑞莲就时常送我一些。但我掌握不好火候，吃起来不香。于是她就制作好了给我带回去。现在我们家还有一个白瓷带喜字的小罐子，就是那时装“咂梦”带回来的。斯人已去，睹物思人……人生几何？
近几年，“回归”教师队伍（不坐班了），与瑞莲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面自然也吃不成了。对于我的“回归”，瑞莲有她独到的见解和评价——“嘿，你瞧那个傻东西，一点儿事儿也没有，要是……”——这是我去年晚些时候听说的。我觉得挺贴切，是她的风格，以至我都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神态……
窗外飘着雪花儿，雪落黄河寂无声……

丁亥正月十五草就于“一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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