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年回忆抗战时期随刘侖战地写生队写生
发布时间:2013-11-12 14: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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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sun
1942年,正是八年抗战的相持阶段。
当时,我在广东省的战时省会韶关省立民众教育馆任艺术干事。二月初,刘侖老师邀我参加以他为队长的战地写生队,去刚刚结束了中日第三次长沙会战的前线作战地写生。那时我还未满18岁,和所有的热血青年一样,听说有机会到前线去写生,非常兴奋,于是向单位请了假,穿上临时借来的军装,随刘先生等一行,于这一年春节的大年夜,乘上去长沙的火车,车厢里旅客很少,就在辚辚的车轮滚动声中迎来了大年初一。
一下火车,确是满目疮痍。长沙这座古老的名城,经历了1938年11月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又经历了中日双方投入数十万兵力的三次大会战,昔日的焦土上还未长出绿茵,又新添了更多的断墙残壁。
我们先到九战区长官部找到在那里任编辑工作的李桦先生,这是我第一次直接和李先生接触,李先生当时年龄尚轻,穿一身棉军衣,精神非常好。我还有幸在李先生的住处,见到他创作的不少反映抗战军民生活的木刻作品和很多用竹笔或毛笔画的速写。这些作品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使我更加感到今后一定要认真刻苦学习李先生这严肃对待艺术的作风。
由于李先生的协助,我们很快就办好了手续,介绍我们去会战中打得十分出色的79军98师。
在硝烟刚刚沉寂的战地,我生平第一次骑上部队提供的马和刘先生等一起寻访战争遗址和杀敌勇士,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有一处叫羊古脑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宽不足两米的土堤,中日双方的军队就隔着这条土堤血战。由于中国军队的顽强抵抗,日军一直被遏止在土堤那边直至败退。
在98师师部我们见到在会战中指挥部队与日军血战的王甲本师长。鏖战刚刚停止,他精神矍铄,谈笑风生,给我的印象很深(不久他提升为79军军长,两年后,这位云南的儿子牺牲在湘桂抗日前线)。
我们画了一批战地风景和从士兵到将军的有功将士,回长沙后还去了战俘营。
在战俘营里,我们看到这些侵略我国并野蛮地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武士道”。据看守们说:“被俘之初,他们很不驯服,有的仍想方设法为天皇‘玉碎’。有人在吃饭时用竹筷猛插喉管,有人竟用石块猛砸自己的生殖器等进行自杀。”战俘们大都身穿发给他们的灰布棉大袍,有的在闭眼遐想,有的则睁眼遐想,也有几个围坐在一起打纸牌。
我们在现场画了一些速写。由于当时条件困难,我作画时用的是一只竹笔(将青竹制成铅笔粗细,一头削尖,在水中浸泡后用小锤轻轻敲击,使头部竹纤维起绒状即可使用)。和一个自制的小墨盒。速写画好还要战俘在画上写下他们是名字。
这次画好速写,曾先后在长沙、桂林、韶关、赣州等地展出。受到李桦先生和各地美术界与群众的好评,我也在专业上有很大的进步。
这批速写,我一直保存得较完好。“文革”中,造反派三次抄我的家,将我的所有木刻作品、速写、画稿及木刻原版统统抄去。浩劫过后,在发还给我的一小堆零落不堪的故纸中,发现还有这二张速写,真是惊喜不已。
50多年过去了。抗日战争也已胜利50周年,现在面对这二张纸边已残,墨色已淡的战俘速写,实在感叹万分。但这毕竟是当年抗日战争的真实历史写照,虽仅一鳞半爪,亦可窥见当年的风貌。对我来说。这是我青春年华的遗痕,因此倍感亲切。
抗战八年,国破山河尚在,而我家却人事全非。那时岁月的困苦与艰险是现在的人们所无法想象的。愿祖国繁荣昌盛,不再遭受强寇侵凌,人民永不遭受杀戮、迫害。
那些被我画进这二张速写里的战俘们,不知至今还有在世的没有,若有,愿他们在悔罪之余能和家人团聚,过上和平幸福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