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美与追求真
作者 李育中
认识画家刘仑经有几年了,但在未认识之前,却已有机会通过印刷品的媒介,看到他的木刻以及文章。
对于画,他喜欢写水彩,更欢喜以竹笔作水墨素描;对于文字,也很下过工夫的,他欢喜写诗和近诗的散文。
看他的人,看他的画,看他的文,所得到的印象是会统一的,这是一个善良的人,爱美而又执著的人。
我现在试着回忆,初次与他会面是在什么地方,那仿佛是抗战初期的桂林吧,江东岸那幅像有点巴黎拉丁区的施家园,不是住了许多画家吗?让我算一算,那里有新波,特伟,廖冰兄,周令钊,陈仲刚,黄茅,汪子美,沈同衡,梁中铭,刘元,温涛等等。别说还有好些文学家,社会科学家,音乐家和舞蹈家了,那里是多着的,而且一例都穷,都好闹。这不是很有波希米亚人的气氛吗?特别是写画的朋友如此,所以也使到不写画的人也乐与结伴的。
年轻,顽皮,勇敢,意气如虹,不顾一切,就是他们的特质,这特质就是大孩子似的,在这批人中,后来才来了一个刘仑,他那时像是进香者的心情自广东来作一回朝拜。
他当然是大孩子,毫无拘束的,口不择言的,他走过军队,当然又是“漫宣队”的作风啦放任,坦白,还带一点救亡味。
到抗战中期,他转去教书了,因为到湖南开展览会,我们又碰头起来。他的画是刻苦经营的,制作也勤,还是走着风景和人物两途。
抗战胜利后,仍然任教中大师院,今次台湾归来,又有收获了,这收获他是欣喜的。事先我们几个朋友得饱览一过,一致都承认他已有了好些进步了,我们也替他欣喜的。
这次所画的多是水彩,因为他对海的变幻太爱的缘故,所以画了许多幅海,这就是全个画展中之一特点,另一特点是对高山族人的写生,这也是他最感兴趣的题材。
这两特点于是便展开了两个问题,一个是自然的爱,一个是对风俗的爱,他要表现大自然的浩瀚无涯,多光多彩,也要表现一个落后民族的生活环境,暗淡与沉郁。这就是美与痛苦的纠缠,表现美呢?还是表现痛苦?画家是有所彷徨了。观众是可以从画里边得到答案的。画家虽然是以全心灵去写他的对象物,是记录的呢?还是批判与综合的呢?
表现它的真,是浮面的抑或是深澈的,这让别人去评价了。但我只知道作者的态度是相当严肃与认真的,也常常为题材与主题的配量上,闹过别扭,发生苦闷,但求得到统一便欢喜无限了。
许多画人都向往于深入自然与土人的高更,但高更的作品终于带回文明社会来了,高更终于没有埋没,好的东西,是埋没不得的。
(原文于1948年4月广州《大光报》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