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得的祖父

我在长大之后才意识到我和这样的爷爷长大是多幸运的。自从童年直到今日，人们经常说我好学。虽然我告诉所有的人爷爷精心培养我的故事，但是只有我自己才真正地懂得如果没有爷爷深刻的影响，我在学业中绝大部分的成绩是不可能的。

在上实验小学和耀华中学的时候，同学们都羡慕我自学英文的积极性。在到美国仅四周以后，我能在当地大学入学考试的英文笔试中得到比99%美国学生更好地分数，得到不少人的赞扬。可是所有的人都永远不会真正地了解爷爷日日夜夜花了多少精力栽培我好学态度的种子。实际上，大家不应羡慕我的成绩，而应该羡慕我有这样的独一无二的爷爷！

从我上小学时起，为了教我英文，爷爷每天孜孜不倦地写好几页语法，简直自编了用自己的很容易理解的语言写的专门为我准备的教程。他经常一直写到半夜，这样我就可以在次日早上去学校之前在同一个写字台边读这几页。为了鼓励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做出这么大的努力，爷爷几乎每天都想办法给我一些奖励 ——有时候一点糖果，有时候一毛零花钱——直到某一天爷爷栽培的种子终于开花了，直到我终于有了自己的积极性，直到我终于从此能独立地自学。

尽管爷爷因为当时日军侵华从未大学毕业，但是他实际上和绝大多数有高级学位的人相比有更高的教养。爷爷精通文学、英语、书法、戏剧、诗词，对我来讲又是最好的教育家。虽然他一生在华，但是他通过自学掌握了极高水平的英文和英文书法。虽然他在晚年长期卧床时多年从未出门，但是他仍然对国际时事，世界发展，经济状况，金融市场消息灵通，深有见解——和他的同代人相比，这样的素质是非常罕见的。虽然他在我拿到研究生院毕业文凭之际赠我一首感想词（见回忆文库《为礼品写的感想词》），他对世界百事的好奇心，他的渴求知识的素质，他亲笔作的诗词中流露的情操，都证实真正的教养比文凭珍贵得多。

我与奶奶爷爷度过童年和少年的大多数春秋。当时我觉得奶奶和爷爷之间的关系和一般的家庭没有什么不同。直到奶奶去世之后，我才懂得爷爷不仅是最难得的祖父，而且是最忠心的丈夫。奶奶在世时，他们两老是夫妻。奶奶离开我们以后，直到爷爷自己离世的时刻， 奶奶每天仍然是爷爷心中永恒的伴侣——正如爷爷在《深切怀念奶奶辞世一周年》中描述的:

晨夕相聚樂无边

我恪守不承认主义。奶奶仍然活在我的身边，每天早晨，中午，晚上都要相对而坐，谈论古今中外大事，非常融洽，思想得以交流，精神得到安慰。毫无孤寂之感，是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全文见回忆文库)

今日奶奶爷爷已在天堂重聚，永久地相互陪伴。我真诚地祝奶奶和爷爷应得的长安。

纪春写于2014年5月8日，纪念爷爷诞辰一百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