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都一样同
上周看了看老电影《秋天的童话》,里面有陈百强,端的是面孔精致如冠玉,豪门公子的样子。以前看那老电影没留意过年代,现在留意了,是1987年出品的电影。对一对时间年纪,陈百强是时二十八九岁。
陈百强电影内外的形象其实都比较冷傲,比较孤芳自赏。一个人可以装酷,却无法长期装一种性格。忧郁与追求极端快乐是这样一类人的天性,一个硬币的两面。所以也就很倾向把不可能完美的信念,在有生之年极力追求。
陈百强的身上,有着beyond唱起情歌那样的痴心,有着好青年的气质,但没有叛逆和野气。还有着谭校长的大众情人气质,他们在出道前有过接触与合作。还有着张国荣曰后那样的忧郁,他们性格那么接近,于是很有缘分地成为了朋友。一起演戏合作,并且相互抱怨过,然后中断了友情,在先走了陈之后,张依然怀念。
那个时候的他们原本就是当时香港的音乐天空,一起闪耀叱咤风云的明星。这种综合的气质在一个人身上,显得很完整而精致。在82、83年,陈百强的《今宵多珍重》《偏偏喜欢你》《涟漪》《相思河畔》就已经流行了,他在84年依然风光不减半点,一首禁毒的公益歌《摘星》同样好听感人!《画出彩虹》也很精彩!《一生何求》《痴心眼内藏》这样的就不用多说了。一直都是枕边上睡眠前常可听的。
如果说后来张国荣的魅力到了可以挑战颠覆我们的审美,那么那个时候的陈百强,就代表着审美。那么多的女孩子被迷倒,那是神魂颠倒的倒。男孩们开始喜欢,是在他有了一些转变之后的事情了。是在他唱不再只是清纯温柔的情歌之后。
现在回过头去听,是打从心里的悦纳,歌跟人都是干干净净,俊朗斯文,半点负面也没有似的。多数专辑的形象都很正面,清秀健康,很符合主流的口味。《摘星》这样的歌曲主流得好听又积极向上。
只是这都是外在,是外人可以看见的。歌手的人,生就的是纳兰性德那样的心肠,病逝的如看一眼海棠吐一口血的逝。《不再问究竟》里"茫茫然在数星星"的才是真正的陈百强。"轻抚琐碎的旧片段,仍是那么眷恋"的才是他。 那几百前一样的书生气息,优雅而厌倦世间,有着洁癖,才华横溢。每个年代多少都有着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气质,天然就有着诱惑力和杀伤力,脂粉堆里的恩宠。既是实力歌手,又是偶像派,不红,也难。
不管是心性还是人,精致了的总是比较脆弱,容易受伤。越敏感的人艺术才华越高,但也越对这个世界的种种烦恼,习惯去放大。优裕家庭的小儿子,又是一帆风顺的优秀孩子,这样出身有这样的心性,本也不稀奇。因为这样,软而温,乖顺气息的情歌在最早的歌曲里特别多。《眼泪为你流》,就这样一首歌走红了。十大金曲他拿得太多,就像是自己家里的一样。那个时候,很多巨星尚在拼搏煎熬之中,他的朋友张国荣受到的倒嘘还多着。他却是红的顺利又顺利。得到的太容易,也就难以觉得很珍贵。什么都得到,天生条件如此优厚,也就失去了一些东西,一些苦苦奋斗的欣喜和坚强。好比王尔德写的那个快乐王子,住在自己自闭的宫殿里才能够一直适宜。离开,并且目睹和亲身体验到了愁苦,心灵摧残,不惜依靠喝酒吃药来麻醉。
等到80年代后期,越往后走,新人换旧人,他无法容忍自己的"退步"。其实在他觉得的退步,不过是很自然的事情。毕竟,没有人能够每时每刻都红。何况对比别人,他的歌手生涯已经是天之娇宠的了。陈百强的感情也是始终没有安顿的对象,完美主义者也最是挑剔的人,红颜知己很多,却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位。
世事的额头只有沧桑。93年陈百强病去,十年之后,张梅也去世了,这一群彼此曾经的朋友,都赶在岁月白发苍老之前,就离开了。想起旧年看的新闻,说是陈百强被问到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头发全白了,会怎么办?陈说自己这样爱美贪靓人,当然是赶紧找个地方拿染发水把头发弄黑。白头再没缘分可见,连他自己都不能够了。
现在只有歌还在,还可听。越发听出老歌新味道,也许应该说,是在这个年纪应该听出的味道。
一生何求?"冷暖哪可休,回头多少个秋。寻遍了却偏失去,未盼却在手。我得到没有,没法解释得失错漏。刚刚听到望到便更改,不知哪里追究"。得到与失去,拥有与不再,人生也许缄默时候觉得索然,黯然而思。小时候迷恋的八卦旧闻,终于只能够写成几段文字,别无可用。小时候很喜欢看的明星,终于时光当中不再能见。小时候喝过的彩,而今连喝彩对象都不在了。小时候热爱的歌,喜欢和朋友们一起听,终于还是各自散去,到最后一个人怀念一个人重复又重复地在听。念亲恩,但最亲爱的亲恩,也会有一天不能够再和你一起吃饭谈笑喝汤饮酒。偏偏喜欢你,但你何尝能够就顺着我心愿常伴随到白头。
日随夜来,老歌手轻轻唱的一句,总是重重地挂在我心头。也许一生所求的,只是内心里仍然逗留着的怀念。所以听着老歌曲,怀念着老歌手。尽管对老歌声音的怀念会永远老下去。但老一点,更好。
只是因为那些人或者事或者歌曲,燃亮过你我的心。只是因为听的人与唱的人,悲哀都一样同。日后这样的怀念,越可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