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建武:写给天堂的谷德近
黄建武:写给天堂的谷德近 | |
德近,我的好同事,你突然走了。我是4月2日傍晚偶然得到的消息,诧异、惊愕、惋惜、悲痛。
几天来,学院一直无消息。在家,默默地梳理着难以名状的心情,回忆着与你曾有过的交往。
记得曾与你有过三次很愉快的交谈,或许都属于呆子一类,谈的都是学术。第一次我与你谈环境正义,从国外的研究谈起,谈到我曾写过的一篇论文,环境问题是你的专业,正义问题是我的专业,很是愉快。第二次谈我提出的一个想法“生态连带关系”,我们从国内东西部环境关联,谈到各国在生态关系中的地位和责任。我说我这个想法的证明需要相关国际法原理的支持,比如各国在同一水系间责任确定的原则和理论基础,你说帮我找一份资料,后来送了我一份《现代国际水法概论》的复印件。第三次是上学期末的年终散学聚餐,我们一起从中大法学院走到怡乐路的饭馆,一路讨论我提到的生态连带关系的想法。可惜意犹未尽,但我们约好了以后再交流。
不知你为何选择离开,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我百思不得其解,只是反复地看着你送给我的那份复印件,我在上面写上了“谷德近赠一次的帮助永久的怀念”。因为恍惚,还写错了字,实在沉痛难言。
不知你的去因,只见网络上的流言,几位教授相互询问,不想电话中没说几句竟泣不成声。这些人与你相较在法学院中已算年长者。多位老师自发聚在一起,想猜透你留下的谜语,但除了共同伤感外,更无答案。
7日,清明假后的第一天,上午分别给研究生和本科生上课,课前我都专门向学生提到,请他们记住你,我的同事,记住你的为人和精神:一个执着的学者,一个敬业和关爱学生的老师。你的离去,是我们共同体的损失。说到痛处,在学生面前我难禁失态。
下午,学院开会通报情况。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到会教师人数之多,大家聚在一起,只是集合了更多的哭泣与悲痛。同事们的这些,不是为了你的离去,还为了什么?
你留下的谜语太深奥,已经挫败了这些被世人视为人精的法学佼佼者。
或许是受你在天之灵引导,我一遍又一遍地在网上找你的材料,看到了你年轻人充满朝气却又不乏天真的笑貌,也看到了一张你最后离开我们时的现场照片。你仿佛是俯卧入睡,又仿佛是在拥抱大地,几个着医务服装的人在你身边忙碌。
于是我解读你的身体语言。你两腿微微向两边伸开,像一个写得狭窄的人字。而且,你的右腿微微向内收起,更像一个小学生写的站不稳的人字。中国字的“人”是不应当这样写的。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人字本来就应当大写,而不应当小写,因为人是目的,人与人之间不应当狭隘,更不应当向内收起只顾自己,收起了便不像人字?
的确,回想在行业中,人与人的互相竞争,人际空间越来越狭窄,人们越来越向内收起,越来越忘记人是目的。这些都不是人作为人的应有状况。或者你就是想提示人们,人际间应互相扶持而不应相互隔蓦。
是的,我还见了你的头下枕着的是你的血,当然,血总是热的。你是不是想用你的热血去温暖初春还寒的大地,以此提示我们,人际间的冷是要用温暖去化解的?或者,你感觉到了人际的低温已经影响我们的共同体,你就是要用你热血来为它祛寒化冻,用你的生命来激发共同体的热情?
图片上的你穿着衬衣,我记得那天温度并不高。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如广州春夏般温暖的人际是一定会有的?
或者,这些就是你要告诉我们的。
读出这些,我的心结渐释,情绪也近平复。
不过,德近,我要批评你,要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来批评你(因为我的年龄已近于你的父辈)。你这个年轻人的行为很不妥当。你不应当如此忍心抛下你年迈体弱的父母和你年轻的妻子,他们是最离不开你的人,他们最关爱你也最需要你的关爱和照顾;你不应当这么轻率地离开学院的同事和学生,其实同事们在内心深处存有对你的敬重和关怀,而学生们不乏对你的热爱,你的离去让大家的心非常伤痛。
逝者既逝,望你安息。我不知天堂的情况,也不想近期访问。不知人生是否有来世,但我希望有。一次在送走学院一位我敬重的老前辈时我曾感慨:当谢此生缘,还望来世见。
德近安息。望我们来世见吧,到那时我们还为同事。
你曾经的同事黄建武
2013年4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