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母丧洪亮吉落水

     乾隆四十一年(1776)七月，浙江学使王杰聘请洪亮吉校文。亮吉应聘，随王学使到台州、处州二府。途中游览了天台、雁荡诸名胜古迹。十月二十六日，亮吉母亲为太宣人中风病逝，享年63岁。姐夫史德孚带了书信到处州，不巧亮吉正在试场，姐夫也没有等他，留下书信便匆匆往回赶。亮吉从试场回到住处，拆开书信。信上也只说母亲病了，要他速回。亮吉请了假，安排了工作便连夜往回赶。

     十一月十四日，船到戚墅堰。亮吉归心似箭，再也坐不住了，便弃船登岸，急奔回城。路上碰到仆人窥园的父亲仇三，告诉他母亲府太宣人已经去世，亮吉顿时五内俱焚裂，昏昏沉沉，高一脚低一脚往回走，竟在八字桥失足落水，真是祸不单行。亮吉在河里随波逐流，漂至滕公桥，被在河边挑水的村民救起。邻人府松园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给亮吉换下湿衣。过了好久，亮吉才醒过来。 谢过救他的村民，回到家里，昼夜号哭，痛不欲生，五天不吃不喝，急得家里人团团转。他的几位姐姐以大义责怪亮吉，开导亮吉，这才稍微吃点米粥，整个丧事期间，他不吃肉，不入内室，白衣白冠，睡眠也不脱衣服。还以没有来得及侍奉母亲入敛哀感终身。以后，每遇母亲忌日便整天不吃不喝，三十年如一日。

     扶柩千里护友归

     清乾隆四十一年(1776)，皇帝东巡，在天津召试。这次“召试”，不是考八股文，而是进献赋诗。评为一等奖，可以赏给“举人”的资格，从而获得了做官的资格，就用为内阁中书。当时黄仲则已经是诗名满天下的大诗人。然而，大约是乾隆皇帝不喜欢黄仲则“伤心珠玉三千首，留与人间唱恼公”这种“字字血”，“声声泪”的诗句，只给了个二等奖。除了得到两匹绸缎的赏赐以外，总算也可以当个“县丞”，县官了，但是还必须出一笔钱。

     但是，黄仲则此时已“极度”的贫病交加，身体上已耗尽心力，经济上不仅已身无分文，而且债台高筑，天天有人讨债、逼债。而入资“县丞”还要一笔钱。没有这笔钱是弄不到“县丞”这份差事的。他没有办法，只得拖着病躯离开京师。他爬太行，出雁门，打算再次去西安。因为只有西安才是他希望的所在，好朋友孙星衍、洪亮吉都在西安，他想与他们会面，商量办法。更重要的是他想请求毕沅帮他解决候选“县丞”的经费问题。好友毕沅是清代状元中收入最多、最富有的一个，此时他在陕西巡抚任上。如果他能到达西安，这个问题倒也许是完全可能解决的。因为毕沅不仅有钱，而且是很愿意帮助、支持像黄仲则这样的穷书生的。前一年，他见到黄仲则的《都门秋思》一诗，十分赞赏，说值千金，于是先寄五百金邀黄仲则来西安。实际上他知道黄仲则很穷，穷得来西安的盘缠都没有。他知道那个社会的知识分子都是死要面子的，直截了当赠以盘缠说不定还会因面子关系不肯接受。于是就以此为“理由”给黄仲则一笔钱，既解决了他的经费问题，又能“心安理得”接受这笔馈赠，光光鲜鲜来西安。可这一次，黄仲则自己的病躯再也挨不到西安了。他竭尽全力总算到了解州——山西运城，就再也无力前进一步了。他终于病死在好友、河南盐运使沈业富的运城官署。病危时，他是多么想跟知友洪亮吉再见上一面啊!写急信请人送往西安。洪亮吉接读黄仲则的信，不敢有片刻耽误，快马加鞭，四昼夜疾驰七百里赶到解州，还是没有赶上跟知友黄仲则见上最后一面。此时，沈业富已将黄仲则灵柩移放萧寺中，洪亮吉悲痛欲绝，至萧寺哭祭亡友英灵。送上挽联：“噩耗到三更，老母孤妻睢我托;炎天走千里，素车白马送君归。”亮吉在解州筹措经费，扶亡友灵柩，七月赴程，自蒲州渡黄河，经襄阳顺汉水至汉阳，再顺长江东下，至八月抵达家乡常州，葬仲则于阳湖县永丰乡永宁庵前(今北环小学内)。

     1799(嘉庆四)年8月24日，五十四岁的洪亮吉翰林上书成亲王及座师吏部尚书朱珪、左都御史刘权之，请他们转达皇上。书发出后才以原稿给长子饴孙，告诉他要弃官待罪。这天晚上，他与知友相别，朋友们都为他担心，他却义论风生，眠食如常。25日，成亲王等将原书呈上。26日，嘉庆皇帝传旨发往伊犁交保宁将军严加管束。

     27日即行，因事出突然，车马行李都没有准备。亲翁崔景俨和同年王苏、同乡庄曾诒日夜筹划，满洲籍户郡主事成格原本并不认识亮吉，却自动以房券质银300两资助。洪亮吉上号轰动京城朝野，自刑部至兵部直至出彰仪门，慰问者不绝于道，其中很多人是并不认识的。28日至良乡，亮吉让长子饴孙回乡主持家务，只带二仆一车夫西行。其行程安排为：自京师至西安2650里行26日，自西安至兰州1690里行18日，自兰州至肃州1470里行18日，自肃州嘉峪关至伊犁11000里行72日，亮吉行李简单，川资匮乏，幸有朋友们解囊馈赠才能到达伊犁。亮吉永远记着这些朋友的名字。十月初八到西安、重雇车马，逗留三日再行。十一月初四日抵兰州，十二月初一日抵肃州，重雇出关长车，除夕到镇西府度岁。正月初二自镇西府西行，十六日抵乌鲁木齐，二月初十抵伊犁惠远城。行程161天至伊犁成所。

     这年四月，京师大旱，嘉庆皇帝虔诚求雨，大赦人犯。洪亮吉因而被准予还多。嘉庆皇帝在大赦诏书中还公开自责处罚上书言事官员。说：“洪亮吉所论实足启沃朕心，故铭诸座右，时常观览。”并且承认给洪亮吉所加罪名“取巧营私之咎，况皆属子虚乌有”。并即传谕伊犁将军保宁，将洪亮吉释放回籍。据记载，闰四月初三日午刻，嘉庆帝朱笔亲书谕旨交军机处颁发中外后，下午即彤云密布落下甘霖。四月二十七日，亮吉在伊犁将军署接到赦免谕者，五月初一日，亮吉起程东还，在伊犁百日。同人言自辟新疆以来，汉员赐还之速，未有如先生者。自此，二十日至乌鲁木齐。六月初六日抵哈密。二十一日抵肃州，换车而行。七月十三日抵兰州。月底抵西安。八月十六日抵开封。九月初七日回到家里，从此，自号更生居士。闲居在家，研究学问并以诗书自娱。

     编辑： 娄静　　来源：扬子经济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