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彝

天堂纪念馆:http://www.5201000.com/TT000002379
本馆由[ 天堂墓匠 ]创建于2009年12月29日

哑行者蒋彝

发布时间:2010-10-20 16:20:24      发布人: 天堂墓匠

20世纪70年代前,在西方世界以英文写作并传播中国文化的华裔作家,除却一个林语堂,还有12本“哑行者”系列画记的作者——蒋彝(1903-1977)。上海人民出版社今年出版了其中四本:《湖区画记》、《伦敦画记》、《牛津画记》、《爱丁堡画记》。

  蒋彝,字仲雅,又字重哑。生于江西九江书香门第,自幼从父亲习书画。青年时期,入东南大学习化学,投笔从戎赴北伐,后来任安徽芜湖、当涂,江西九江三地县长,终因抵制不法外商,获罪于当政者而被迫辞职。1933年,蒋彝挥别故土家园,乘桴赴英伦。

  初赴英伦的蒋彝,以“哑行者”自居,他的文学、书画作品为他赢尽声名。在英国,上至女王,下至百姓,都对蒋彝尊爱有加。艺术评论家赫伯特·里德、末代皇帝溥仪的英文老师庄士敦爵士等英美顶尖知识分子也将他引为挚友。

  蒋彝与可口可乐之间的一段故事也颇耐人寻味:早在20世纪20年代,可口可乐已在上海生产,一开始,它被翻译成一个奇怪的中文名字,叫“蝌蚪嚼蜡”,让中国人大倒胃口。于是,可口可乐公司公开登报,悬赏350英镑征求译名。最终,蒋彝以“可口可乐”四字胜出,收获了他在异乡的第一笔文字稿费,由此也开启了他用英文创作的新人生。

  作为饮誉国际的散文家、画家、诗人和书法家,蒋彝旅居英美凡四十余载。这位翩翩独行的中国君子,以笔名“哑行者”出版了隽永的系列画记,文画互映、诗书交融,用一双温柔的“中国之眼”关注泰西的风土人情,畅销西方数十年。他先后任教于英国伦敦大学东方学院、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哈佛大学等世界一流学府,堪称“中国文化的国际使者”。

  一九七五年,蒋彝回到阔别四十二年的祖国,与妻女团聚。一九七七年逝于北京,归葬庐山脚下,终于“树高千丈,叶落归根”。

  

  哑行者:画记忆中的大自然

  骆任廷爵士曾在香港及威海卫的政府工作近四十年,对于中国有非常深入的研究。从前,他还未病犯沉疴之时,我每周六早上都会去拜访他。他是个非常幽默的人。有时候,他要我为他解释一小段中文,那时他总会说自己是无知的“洋鬼子”。但他非常爱国(这是我能找到最恰当的字眼了),他告诉我,他几乎将所有中文藏书中的“夷”字都删掉了。他收藏了整套《古文选珍》,该书系翟理斯教授所译,他并找了上海一家中文出版社发行中文版。不幸的是,在一段长篇中,“夷”字连续出现多次,于是他将那些字全改成了我的“彝”,因这两个字发音相同。有一天,我拿着这书去找他,并说,我变成“野蛮人”了。他大笑出声,还解释说,一定是我的出版商同胞搞错了。噢,那段快乐时光将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里,直到我们在另一个世界再度相逢!

  这书还附了我的插图,较之其他有关伦敦的书,或许可以因此产生不同风味。在这儿待了将近一年后,我开始私下以毛笔画出四周景物。一位很懂中国画的英国朋友警告我:再努力,也不可能以毛笔画出英国景色。他认为,我不仅不可能达到目标,连原有的风格也可能被破坏。我很感激他的关怀,却不打算就此放弃。三年来,我失败了无数次,然而,我那本英国湖区书上的绘画,却受到读者的青睐。我尤其感激那些坦率批评我画作的人,他们还指出了喜欢和不喜欢的作品。我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他们对这书里画作的感想。

  如今,大多数人对中国画的模样和主题多少都有了概念,不幸的是,他们往往还带着些成见。如果看到画中有一两只鸟、一些树、几块叠在一块儿的石头,他们就会认定,那是不错的中国画。可如果他们发现画里有西式建筑、现代人物,他们就会断然说道:“那不是中国画。”无论画艺如何,他们都不再有兴趣。我们的画和你们的画固然有差异,但差异不在主题,而在使用的媒介。我们从四周景物汲取灵感,描绘花鸟、山水。也许我们不会直接临摹大自然,但我们画的却是记忆中的大自然。

  本书中的作品,画的都是过去几年我居住过的地方,希望读者不会存有偏见,认为它们不够“中国化”而不喜欢它们。我也希望读者不会存有另一种偏见,认为这类画中国味太浓,因此不合他们的品味。我希望读者能够客观地批评我的作品。

  在这儿还有一点我得提一下。大多数欧洲人或许不了解当今中国人的心理状态。我说的不仅是我自己,还有我所有的同胞。只要是人类,大概都会有某种程度的自卑感。但我们来自遥远的地方,对这个欢乐开朗的民族,总会拿祖国来做些比较。我们知道自己有许多弱点,但我们相信,只要努力,只要有充裕的时间,我们必可纠正。毕竟,对任何国家来说,急进式的改革只会雪上加霜,既非一人之力,也非短时间能够解决。我国的历史和我国的面积,都只让事情更加复杂。我们之中有些人发现,融入伦敦生活非常困难,于是便冥顽不灵地置身局外。有些人不愿融入某些圈子,因为总有人在看了有关中国的通俗电影、书籍后,提出许多不好回答的问题。这些全都源于自卑感。孔子说:“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正因如此,我一直设法尝试了解伦敦。

  我是“哑行者”。我以沉默之姿在伦敦四处游荡,在沉默中观察各种事件。我在《泰晤士报》上读过一篇名为《沉默地铁》的文章。文章表示,经常推出新方案以取悦顾客的伦敦交通局近日宣布,准备花一大笔钱,让部分地铁车厢安静。文章继续道,“让嘈杂车厢里的沉默旅客,变成沉默车厢中的嘈杂旅客,一旦完成,不过是伦敦地铁的另一项革新,充其量也只能吸引过去二十年来偶至首都一游的旅客。”

  我节录这段话只有一个目的:尽管很多人不信,在伦敦,做个沉默的人,还是可能的。我得说,沉默有一点极好,较之其他喋喋不休以填满自己时间的人,你可以逍遥自在一些。“时间”,是生活里挺重要的一点,特别是对住在伦敦的人而言。

  布鲁克小姐收藏的日晷上有段题字,在这儿容我引用:

  时间,等待的人觉得太慢,

  恐惧的人觉得太快,

  悲伤的人觉得太久,

  欢笑的人觉得太短。

  可恋爱中的人觉得,时间是永恒。

  哑行者也许该属于最后一类!这书像记录,记下了过去五年我在伦敦跟自己说过的话。在这儿,我一直都是沉默的。(《伦敦画记》选摘,题目为编者所加) 


到过这里的访客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