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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生死之道的人师

发布时间:2013-07-29 10:10:37      发布人: 石心桥

传生死之道的人师

——悼念郑晓江教授

董甲河

2013217日,我在老家山东,突然接到一位同门打来电话说:“师兄,郑晓江老师今早从18层楼上坠楼身亡了。”同门一时凝咽,我也怔处了!怎么可能?春节我还和郑师互发祝福短信。我立刻给南昌的同门打电话确认,郑师真的走了。眼前浮现起郑师的音容笑貌,一幕幕,是那么清晰,想去追寻,却又抓不住。也许郑师逍遥游累了,该找个地方歇一歇,因此,选择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人间。

蓦然回首,我与郑师第一次接触是在江西师范大学2008年硕士研究生入学面试。郑师的脸圆圆的,戴着眼镜,坐在那里,笑呵呵的,不像一位严肃的学者,却像一位平易近人的父亲。整个人看上去很有智慧。面试中,我说看过他的《八千里路云和月》,觉得他用思想考古的方法体认古人,打破了时空的限制,很亲切。郑师开心地笑了。

不久,我就成为了江西师范大学的一名中国哲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我们在江西师范大学青山湖校区王字楼举行了师生见面会。我虽然在专科时就喜欢看文科的书籍,但一直到本科学的都是计算机。对于中国哲学是什么,我还是门外汉。在师生见面会上,我大胆地提问:“如何学习中国哲学?”郑师说了很多他的治学经验,大意是,做学问要多看书,勤记笔记,这样做的多了,就会有问题。写论文前,要先看已有的学术成果。因为别人可能早已想到这样一个学术问题,也写了论文。如果再写这样的论文价值就不大。当时,我觉得郑师亲切地讲述他的治学经验,是一位在当今社会中不可多得的人师。后来,我才知道,郑师已经看到了当前教育的缺失。郑师说:“现今中国的学校里大多只有‘教员’而无‘老师’;只有‘经师’没有‘人师’。许多教师都只是一名“教书匠”,是知识的传授者,相当于古代之‘经师’,而无法成为‘人师’——以‘道’的追求来培育学生的人格与道德境界。”[1]是啊,我们从小受教育就是学习,考试拿高分,都成了考试机器,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毫无生机。我只有到了江西师范大学读研,认识郑师,才知道古人学习为己,今人学习为人。郑师看到当前教育的缺失,身体力行地做到 “经师”与“人师”的合一。

和郑师接触多了,我慢慢发现,不像学术界一些浮躁的学者说一套,做一套,

郑师不仅是经师,更重要的是人师。他向我们传授的不仅仅是知识的学问,更重要的是生命的学问。这当然要涉及他的生死哲学与生命教育。

 在江西师范大学读研三年,郑师主要给我们讲生死哲学。生死哲学“以‘生死互渗’的哲学观念为核心范畴,认为所谓的人之生包含着死的因素;而所谓人之死则意味着新生。”[2]这里的生包括生命、生活与人生,死指死的观念与意识。郑师的生死哲学不仅安顿人生,亦可安顿人的死亡,让世人由死观生,由生观死,从而做到生死两安。郑师曾下乡受苦,并目睹中国最底层农民生活品质很低。并且他在学术研究中逐渐把学理与自我人生经历相融合。就是这些生命的体验,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人一生最大的问题就是生与死,因此在中国文化传统里挖掘中华贤哲的生死智慧,并为现代人提供消除生死问题的“药方”。由此可见,郑师破除了古与今的障碍,把生死智慧传播给现代人,这样的宏愿不可谓不大。郑师苦苦探寻古代先哲的生死智慧,并把这些深奥地生命学问转化为现代人理解,并受用无穷。我在听郑师课中,体认到郑师做的不是知识的学问,与当前很多书斋里的学者有很大不同。很多学者只是用理性分析古文,写出的论文受众仅限于学术圈,成了知识的学问。这样的学问,如果对比孔子、陆象山、王阳明等圣人,相差真是天壤之别。郑师一生深入中国文化传统内核,探寻圣贤智慧,看到了古代学者以学问济世救人,完成自觉觉他的历史使命。

郑师的宏愿很大,想把他的生死哲学转化为“生涯设计”和“人生诊断学”,根据个人的特质规划自己的人生路,并诊断治疗在人生道路上出现的各种生命苦痛。这样,每个人都可以活的明明白白,人生路不至于走错。可这毕竟是郑师的学术理想,因为当今科学主义那么昌盛,人们已经习惯于沉浸于自己的人生模式中,若要改变还要待以时日。其实,郑师早已知道目前现状,从当下出发,近年来在大陆积极推进生命教育。生命教育“即是关于生命的教育。生命教育的核心与难点正在生死教育。……生命教育是以‘生命’为核心的教育,是作为主体的‘生命’(教师)以‘生命’的丰富性与发展性为教育内容,对每一个个体之‘生命’(学生及全体社会公众)的教育。”[3]郑师有着几十年生死哲学研究的理论功底,因此在大陆推行生命教育如火如荼。当然,对于我们弟子来说,最受益的生命教育形式就是讲会。

郑师从事教育数十年,十分关切学生的生命教育。他看到目前许多青年出现生命意义迷失的现象,因此主要恢复中国传统的讲会方式,“使青年学子在血脉上与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相联通,在教师与学生之间知识传授、生命交融、人格感化的过程中使青年学子摆脱生命困顿,安顿身、心、灵,进德修业,教化天下,终则超越死亡。”[4]我在江西师范大学读研期间,跟随郑师参加了20096月在浙江省余姚市的瑞云楼讲会、20099月在山东省曲阜市的孔林讲会、200911月在抚州市金溪县的仰山讲会、20104月在浙江省绍兴市的姚江讲会。郑师带领我们寻访阳明故居,祭拜孔林、陆象山墓、王阳明墓,吟咏古人哲理诗歌,真正把学问做到了山水间,把文章写在大地上,并结集出版了《姚江会语》。

另外,郑师有感于大学是问学之地,求道之所,而今却成为功利竞技之场,忧虑学生徒成知识的学问,而渐离生命的学问,受好友张三夕教授主持华中师范大学古典文献学专业读书会启发,与徐春林老师发起成立白鹿中国哲学讲习会,号召弟子们研读中华传统经典,体认中国哲学之血脉,完善自我之生命。我们做弟子的,不敢有负郑师的重托,积极参与白鹿中国哲学讲习会。每次讲习,一人主讲,众生相互论辩,或难之,或疑之,提撕精神,并把讲习记录整理成会刊《白鹿中国哲学讲习会会语》流通,与郑师出版的《鹅湖会语》、《石莲洞会语》、《姚江会语》等遥相呼应,师友相学,为中国哲学续慧命。

    如今,郑师走了。我们当年在江西师范大学共做生命学问的激情就不再了?不!虽然我们毕业后各奔东西,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但郑师一再告诫我们,从生命本源上来说我们都是相通的,因此,我们这一生就要突破自我的局限,不断地修行,终久会找到生命的本源。到那时才发现,我们活在这个世上,虽然人各有异,但从生命本源上来说,我们就是生命共同体。我们有缘受益郑师的生死哲学与生命教育,可那些没有接触的人怎么办?虽然郑师的肉身散了,但我回想起郑师常说:“死是生活的终止,生命可以永存”。我知道,郑师一直永恒地活在我们心中,激励着我们延续郑师未竟的生命教育事业,帮助这个世上生命困惑的众生。


 

[2]郑晓江著《善死与善终——中国人的死亡观》,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7月,第139页。

[3]郑晓江著《生命与死亡:中国生死智慧》,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2月,第131页。

[4]郑晓江著《生命与死亡:中国生死智慧》,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12月,第1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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