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帙盈橱香满楼
—慕湘藏书楼随笔
紫荆山下,画河岸畔,有一座风格别具的楼宇,里面珍藏着一位将军倾注一生心血收集的图书,在古邑一隅成为文化亮点。
将军的名字叫慕湘,出生在蓬莱城里。战争年代,一家九口共赴国难,“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在共和国的旗帜上写出了不朽的篇章。
神州赤旗红遍之时,将军戎装未卸,征尘一身,却握起笔杆,成为一位军旅作家。他以汾河两岸的革命斗争历史风云为背景,创作出百余万言的长篇小说《新波旧澜》之一《晋阳秋》、之二《满山红》、之三《汾水寒》、之四《自由花》,他还校点了清末民初刘大鹏所著的《晋祠志》、《柳了子峪志》和《明仙峪志》,约110万字,印证了将军深厚的古文知识功底。
将军不但是一位作家,而且是一位著名藏书家。他嗜书如命,不管是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还是建国后的和平岁月,他总是省吃俭用,将绝大部分的工薪用于买书。每每遇到好书,特别是各个朝代的古籍,辄购归秘藏之,每购得一部绝版孤本,便总是喜不自胜,如痴如狂。久而久之,他所收藏的图书竟达数万卷。
将军暮年,几度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家乡的蓝天碧海,绿树银滩,勾起了他一串串美好的记忆。于是,他要将自己的晚年,伴随那数万卷藏书,回归到故乡这片热土。然而,将军没有如愿,上个世纪末的戊辰夏初,将军溘然病逝于北京。逝者长已矣,生者不胜哀然。家人按照他的遗愿,将其一生收藏的全部图书,悉数献给了家乡,家乡人民为他建起一座藏书楼。欣慰的是,将军的骨灰也安放在这里,与那些珍贵的藏书朝夕相伴。
走进藏书楼,假山翠柏装点的庭院肃穆而安然。书楼门楣上悬挂的是薄一波题写的匾额,厅廊里矗立着将军的雕像。展室里,摆放着将军的一件件遗物。那古朴典雅的写字台,那染着墨香的笔筒古砚,那庄重威严的将军服,那金光灿灿的证书和纪念章,无不蕴含着一段生动的故事。
二楼书库中,那成排的旧式书橱,古色古香,都是将军生前用过的原物,是随同藏书一块从北京运回来的。数万卷图书,叠满橱柜,樟芳书香,沁人心脾。
将军的藏书中,古籍占了大半,并且有相当数量的宋版和明版善本、珍本和孤本。数量和质量,在国内私人藏书中都是极少见的,在省内更是独一无二。著名古籍版本学家魏隐儒先生将慕湘与郑振铎、赵万里等八人,并称为中国当代“八大藏书家”,认为他们的藏书具有互补性,整合起来,能够反映自宋代以来各种图书版本衍变的基本情况,由此可见这些藏书的巨大价值。
将军不但是一位知名作家和藏书家,又是一位版本学家。他不仅出版过多部有关古籍整理、古籍版本鉴定等学术专著,而且曾受学界所请,为《中国古籍版本鉴定丛谈》等学术性专著撰写序言,足见他在古籍版本学界所享有的地位与声望。
将军生前没有留下什么积蓄,惟有这叠梁充栋的藏书。其实,这就是一笔财富。然而,终老身后,他没有把这笔财富留给子孙,而是无偿地捐献给了家乡人民。他献出来的何止是一批图书,分明是一颗滚烫的赤子之心。如果说将军的一生是一部生动的传奇,这座缄默肃然的藏书楼何尝不是他崇高精神的丰碑!时光流转,世事沧桑,一切都会过去,惟有精神是不朽的。
藏书馆的南侧,原本有一股金沙泉,淌出一湾桃花水,形成一处君子洲,演绎出《关雎》篇中所描绘的诗情画意。与君子洲毗邻的是瀛洲书院,是旧时蓬莱学子求取功名的地方。而今,蓬莱第一中学与藏书馆只有一墙之隔。更有东侧的石岛,是著名作家杨朔的故里,与石岛相邻的水城,又是著名教育家、作家杨振声的故里,看起来,套用风水学的说法,这里该当有一股子书卷气。然而,书卷之气,何等雅哉,人无书气,即为俗气、市井气,抑或野蛮气。
慕湘藏书楼的文化含量是纯正、深厚、高品位的。作为一个城市的基础性文化设施,它具有发展成为一处高档次古籍版本研究中心的潜力,利用得好,对于一个城市的文化事业乃至其它各项事业,无疑会起到一种积极的作用。有人把慕湘的藏书喻为珠玉中的极品,其价值是难以估量的,信哉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