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往事》之《单车情》
其实,单车的作用不碍乎是方便快捷,省时省力。到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才成为锻炼身体的工具。在生活环境和条件日益提升的现在,单车逐渐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也在情理之中。
而我对单车的认识可以追溯到四十年前,那时国家刚刚解放不久,到处是百废待举的局面。父亲是铁路员工,在大山深处跟着铁道兵进驻了一个叫“林海”的小站。“林海”真的是林海啊,铁轨两侧全是郁郁葱葱的千年树木,风一吹全是树木拔节的声音。两根铁轨也像是天外来客,深深插进大山深处。当地人说这个区域是县官抬轿。两根铁轨就是抬轿子的横杆,轿子就是整个车站区域。我的家和学校却在区域之外的前横杆边缘,往来车站有七八里的路程,路就是黑土铺就的路,仅能通过一辆汽车。两侧也是无边无际的原始森林。铁道兵修路时为了安全,在路两侧安装了铁丝网。人在路上走,总有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特不爽。铁丝外有狼、有黑熊,也有杜鹃花和亚戈达。我家在学校的前面,是统一盖得黄色的房子,很显眼。附近有医院、商店、邮政等机构。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白天人挺多,倒也相安无事。晚上可就不行了。经常有野猪跑进家属区,闯进猪圈和家猪搞不明不白的关系。还有狗熊,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溜进食堂里找食物,这家伙绝顶聪明,从来都是速战速决,绝不拖泥带水,吃饱了就溜,让你连个影都抓不到。
我躲在家里就绝对安全了,厚达50厘米的墙皮足以抵御寒冷,何惧獐疱野鹿呢。所以我可以安心睡大觉。要说没危险也是不对的,父亲就得经常夜里出门。当时铁路还在建设中。虽说是国民经济大动脉,可这大动脉一天只有一列客车和一列货车通过。也基本没有时间的概念。雪下的大,铁轨就缩短,二十五米的铁轨一到夏天就超常了零点零一毫米,冬天就缩短零点零二毫米,有人开玩笑说从哈尔滨到北京的实际距离是一千三百五十公里,铁轨确实以前三百四十七公里,还差三公里不知去向,其实是很有道理的,所以那一带的铁轨间距是三至五毫米,这一差异在全世界绝无仅有。尤其是气温降到三十度以下,铁轨的摩擦系数就小,客车载重轻。车辆往往是只要有千分之十九的坡度就爬不上去,于是就让货车停运,摘下车头在后面推。就像人力拉车一样,要是还上不去,在后面推的车头就一声长嘶,朝相反的反方向跑,在下一站闭塞......我们有时也能赶上,一听到两个车头一起怒吼。教室里就立刻行动起来,每人带一小包沙子,到了现场在由专人洒在铁轨上,可以最大限度地增加摩擦系数......这种方法使铁路员工苦不堪言。不知何时开始工作,也不知道要工作到何时。尤其是军列,那就更麻烦了。军列的运行图是保密的所以谁也不知道何时到站何时出发,有是一个月也没有一列,有时一天就七八列。于是乎,列检、信号、运转、机务、电务等等全体出动.....所以,作为站务员的父亲不得不经常的半夜出门。我也看见过几次,父亲先是穿戴整齐,肩挎一只行车包,包上挂一个红绿相间的信号灯,手握一条一米长的齐眉短棒。悄悄的掩上门,生怕惊醒了我们......其实好几次我根本就没有睡,隔着厚厚的玻璃窗望见父亲的身影在月光下渐渐远去......
父亲一般要步行一个小时到车站。很是辛苦。
当时整个站区就没有一辆自行车,无论做什么都要步行.....直到三年后z站区施工全面结束,上级才按国家规定,发给员工每人一块瑞典的手表和一辆自行车。也是从那时起,我有了自行车的概念。
手表是无偿送的,在要求半军事化的铁路没有手表是谈什么都没有意义的。自行车是要钱的。要求员工在二十四个月还清,这在当时可是一件轰动不小的事,在那个年代国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的资金真是不容易。车好像没有牌子,这个我忘了。就知道是用军工厂造子弹和枪管的下脚料制造的,车架是锰钢的,亮闪闪的刺眼。
于是父亲就开始骑车上下班了。闲下来的时候我就围着车子转,父亲就用手摸我的头,告诉我考了双百和完成50篇日记,自行车就归我。
我一惊,那我可以骑它吗?
父亲笑了,你的你说了算。
从那以后,我就暗暗加劲。经过近一年的努力,虽然没考双百也在班级里进入了前五。日记可没含糊,整整20篇,虽然写的不如一团狗屎。父亲还是很满意,当场就把车钥匙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当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是喜从天降。也是从那时起,我有了写日记的良好习惯,就连我现在能写个一言半语,应该和那次能骑自行车的奖励是分不开的。
于是,我便心安理得地学起了骑自行车。
当时已经有许多孩子会骑了,基本上都是“掏档”的骑法。所谓“掏档”其实就是不骑在车座上,而是直接把腿伸进大梁下,用脚踩住脚踏板,整个身体在自行车的一侧,因为没有统一的章法,有的人身体在右侧,有的在左侧,很不规范。我虽然年纪小个子可是不矮,掏档时腿伸不开。没办法,只好骑大梁。骑大梁就是不坐座位的骑法。就是难学,我于是就把自行车靠在树上,整个人做好准备,之后以用力推开树干......就这样反复练习,摔了就爬起来继续。好在地上全是雪,车子摔不坏,人也摔不坏。大约是二个月后,我终于是掌握了要领,可以很轻松的骑走了。就是无法停下来,一停就要摔跟头。起车也要个大树作为垫脚。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我就彻底摆脱了大树,尤其是上车有了长足的进步,我是先用右脚踩住脚踏板推进,然后待车子启动时在用左脚踩住中轴,之后换右脚飞身上马。一套动作干净利落。不过父亲为此也付出了代价:换了四根中轴,三幅脚踏板。我自然也有一些伤痕。再以后我的车技不断提高,可以单手扶车把,直到双手脱把也无所谓.......那一年文工工团挑杂技演员,要不是母亲舍不得,我恐怕早就是杂技大家了......
到了第三年的秋天,父亲调去城里的路局。我才在恋恋不舍地看着父亲按照规定把自行车折价上缴了车务段。而那时的车子早就破烂不堪,就连大梁也变形了。
现在,我不骑自行车已有十年了。也是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有体会过骑车的快乐。每天把自己关在汽车狭小的空间里,没有风吹日赛,没有辽阔的视野,真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