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
初回北京,对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觉得已经变得陌生了
刚刚回到北京,胡耀邦很愿意到市区热闹的地方走走看看。一天,胡耀邦走出家门,来到相距不远的百货大楼,想买一瓶酒。“文革”中的北京,商品匮乏到极点,买白酒凭本限量供应。到“文革”后期,更是逢年过节按本每人或每户只供应一两瓶还说得过去的白酒。这点胡耀邦倒是知道的,他上街前就把李昭的本子带在身边,在买酒的时候亮了出来。
售货员一看,说,这个本子不是你的。
胡耀邦一愣,心想这个售货员真有本事,凭本子就能知道主人是谁。他只好实说:“我是胡耀邦,我刚刚从干校回来,没有本,本子是我爱人的。”
售货员听后,说,原来你是胡耀邦呀,买吧,要买哪一种?
胡耀邦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还这么管用,颇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掏钱,这酒居然就买成了。
初回北京,对这座生活了多年的城市,胡耀邦觉得已经变得陌生了。他这时才发现,新中国成立后进城工作,凡事公车接送,眼下出门居然不会坐公共汽车了。有一回他外出,转了一圈,真的不知道该坐什么车回家了。他找到警察问路,大概是脱口而出,说自己其实已经在北京居住多年。警察问他,既然在北京多年,怎么不认识路呢?他笑了,坦直地说,我是胡耀邦,过去没有坐过公共汽车呀。
警察也笑了,说,原来是胡耀邦同志呀,好,我来告诉你回家怎么坐车吧。
为张际春之子点燃希望之火
一天,有两个晚辈登门拜访。原来是老上级、战友张际春的儿子张筠嘉和张晓刚。20世纪50年代初,张际春调离西南,进京担任中宣部副部长、国务院文教办公室主任,是中共第七届中央候补委员、第八届中央委员。“文革”爆发后,张际春受到抄家和残酷批斗。1968年9月12日被迫害致死。他的妻子也在此后去世。张际春夫妇病逝后,他们的子女星散四方。小儿子张晓刚去了新疆,在呼图壁县境内的芳草湖农场插队。张际春夫妇全无积蓄,“文革”又将薄薄的家产荡尽,张晓刚插队日久,生计艰难。他回北京后听说胡耀邦已从干校返京,就由哥哥领着来看胡耀邦,希望得到照应。
走进屋子的时候,张晓刚看到胡耀邦正在读《辛弃疾传》,他记得自己的家中也曾有这本书,一模一样,但是经过红卫兵抄家,早已不知去向。
看到两个落魄的老战友之子,不知胡耀邦是怎样的心情。
胡耀邦对张筠嘉、张晓刚说,你们的父亲就是心太重,放不开,这就跟不上趟了。“文革”开始的时候我们在一起挨过斗,还相互鼓励过。胡耀邦十分怀念这位老上级。
当时杨勇已去新疆军区当司令员。胡耀邦问,杨勇去看过你们没有?张晓刚回答说,没有。
胡耀邦自语道,他是军队上的人,也帮不上你们。
接着他又提起了一个老熟人,很快又否定道,他也帮不上你们什么。
至于我呢,胡耀邦对张晓刚说:我现在还没有分配工作,连工作也没有,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呀。那怎么办呢?这样吧,你就找点东西自己学习吧。打日本打了八年最后不是打赢了吗?你要是自学的话,自学八年就能学习到不少东西了。
胡耀邦说了一些勉励青年人的话。
两兄弟向胡耀邦告辞。
胡耀邦的话在张晓刚心里点燃了希望之火。从此他开始自学英语,通过刻苦学习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苦读数年之后,“文革”结束,英文报纸《中国日报》在北京创刊,张晓刚通过考试进入《中国日报》,后来担任该报评论部主任。他和胡耀邦并没有密切的接触,但是在“文革”窘境中的这一次接触,最终改变了张晓刚的命运,使他对胡耀邦永存感激之情。
门前冷落车马稀,但还是感受到了浓浓的战友之情
在赋闲家中的日子里,身居高位的来访者很少了,门前冷落车马稀。若有当年老战友来访,胡耀邦是特别高兴的。令胡耀邦感慨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原先他在晋察冀第四纵队的老搭档——司令员陈正湘中将多次前来探望。
陈正湘一生戎马,战功显赫,加之长期养病,在“文革”中未受到冲击。听到胡耀邦从干校回家了,他驱车而来,使胡耀邦感到很宽慰。这也是他们两位老战友晚年交往最为密集的时期。几年后胡耀邦摆脱“文革”磨难复出,后升任总书记,陈正湘觉得此时的胡耀邦太忙了,不能以聊天打搅。如果有事,陈正湘就写信相告,胡耀邦得信必复。陈正湘确信,胡耀邦是自己的知己。1989年胡耀邦病逝,陈正湘怅然若失。1993年12月,陈正湘将军病逝于北京。
陈正湘的来访,使胡耀邦感受到浓浓的战友之情。没有想到,从延安跟随他到华北战场的老警卫员张成海也在此时和他续上联系,登门看望。
原来,张成海已于1969年10月由一个坦克团的政委升任北京军区总医院副政委,几年来收拾“文革”混乱局面,往往左右为难,心中不畅快。闻知胡耀邦从干校回来了,即前去看望,向他慨叹:工作太困难了!
胡耀邦、李昭见张成海来了,自然高兴,倾听老警卫员大叹苦经。一番话听下来,胡耀邦大声说道:“不困难还要你去干吗?你打仗都不怕死,还怕困难吗?有困难就去干,去克服嘛!”
其实,张成海就要听这几句话,他的苦经叹过,心里也舒坦了。胡耀邦一激励,他的工作劲头也就回来了。
话说到这时,李瑞环也来看望胡耀邦,他和张成海也认识,胡耀邦将客人一起留下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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