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哥哥 永远的好人----写在兄长史丰收离世一周年之际
我喜欢弟妹、侄儿叫我二哥、二伯、二叔。因为哥哥排行老大,我排行第二,这样叫,我就会想起哥哥,就觉得哥哥没有离开,他还生活在我们中间。是的,我曾经有一个哥哥,一个令我自豪,让我担忧,甚至叫我生气的哥哥,然而哥哥是永远的哥哥,虽然哥哥离世了,但我觉得与他更加亲近了,他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亲切、清晰、丰富起来,他永远是我可亲、可敬、可爱甚至有时想起来有点可恼的哥哥。对于哥哥的英年早逝,我的心情很复杂,既感到痛心、悲伤、惋惜和遗憾,又觉得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逃脱的命运,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解脱,是一种不同于常人的结局。
有人说哥哥是神童、天才、科学家,有人说哥哥是报纸、电视明星,社会活动家,有人说哥哥是痴呆、疯子、抑郁症,甚至有人说哥哥的大脑结构与一般人不一样,是外星人托生的。这些说法各有各的角度,各有各的看法,没有太错,但却不够准确和全面,就痴呆、疯子、抑郁症来说,我的理解是,因痴迷于速算而发呆,因疯狂于科学发明而愿为赤子,因天真直率、不合时俗而抑志郁心。哥哥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因为他是公众人物,大家总想对他了解得多一点。这一年来,我也一直在回想,在对他重新认识。他的性格、事业、人生具有多面性,很难用几句话来概括,但是总起来说,他在我心中是永远的哥哥,也是一个永远的好人。
哥哥是一个顽皮、聪慧、勤奋的人。哥哥小时候是一个爱惹事的孩子,是在父亲的严厉约束、训斥下长大的。哥哥的顽皮主要表现在不守成规,无所畏惧。大约在哥哥10岁左右的时候,父亲在离家十里路的范家乡卫生院工作,因为母亲管教不住,父亲就把哥哥接到卫生院对面的范家乡小学上学,为了防止哥哥在学校惹事,父亲规定哥哥课外时间必须呆在他的宿舍里。那时正是文革初期,学校教学不太正常,也没有作业可做,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哥哥迷上了速算。哥哥天资较高,性格活跃,思维敏捷。在五、六岁的时候,父亲的一个同事叫翟保国,哥哥听说这个名字后,就对父亲和周围人调皮地说“贼”怎么能保国。他与人谈话、交流、办事都能抓住关键,简单、明快、干脆,风趣、机智、幽默。他在短短三、四年时间就探索出速算法的乘法进位规律,计算速度比算盘和当时的手摇计算机要快得多,人们在惊叹之余,问他有什么规律和绝招,他却不说,只是悄悄地告诉给当时两宜初中的校长岳升云老师,这应该是比较早的知识产权保护,也是他聪慧的表现。他被收录进《当今中外100位聪慧少年》书籍之中,主要是因为他少年成才,发明了速算法,其实他的聪慧不仅仅表现在速算方面。哥哥的勤奋是令人赞叹的,在开始发明速算法的几年时间里,也就是他10—13岁这个阶段,正是别的孩子贪玩之时,他却把全部时间和精力用在速算法发明上,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努力。上世纪80年代中期,为了出版一本系统介绍速算法的专著,他一个月吃住在办公室,晚上几乎都是和衣而睡。在随后的几年时间里,为了使速算法能够尽快推广开来,他连续办了近百期培训班,直接培训人员达五千多人。
哥哥是一个天真、直率、善良的人。哥哥小时候就活泼可爱、天真烂漫,长大以后一直保持着天真的性格,童心不泯,跟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50多岁的他仍然像个孩子。他好奇心极强,总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有时问的人无话可说,甚至让对方比较难堪。哥哥直来直去、快人快语,处人处事,从不隐藏,从不设防,这正是许多人喜欢他,能与他长期相处并且越处感情越深的原因,也是导致一些人对他有意见和受到伤害的原因。哥哥性子急、脾气大,但心底却很善良,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对任何人从不存恶意、坏心,他时常为自己发脾气得罪人而后悔、自责,特别是患上躁郁症后,他对自己在兴奋状态下的一些言行深为懊悔,这也加重了他的抑郁程度。看到有困难的人,他都很同情,并给予适当帮助。有几次因为有人剽窃成果打官司,都是闹腾到一定程度,他才出面据理力争,对这种做法和行为给予谴责,但不会借机过分伤害对方。
哥哥是一个重情、讲义、孝顺的人。哥哥体型高大魁梧,富有阳刚之气,一看就是关中硬汉子形象,其实哥哥内心感情还是很丰富的。他很看重夫妻情、父子情、兄弟情、师生情、朋友情,特别是在他身上充满了强烈的爱国之情。他是第一个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大会上演讲的国内学者,第一个赴台进行学术交流的大陆学者,面对美国、加拿大等国家学术机构的优厚待遇和高薪挽留,他坚定地说,我是中国人,速算法是中国人的发明创造,我的事业在中国,并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国内。哥哥有一种铁肩担道义的魄力,他不投机钻营,不巴结奉承,不趋炎附势,不贪不义之利。记得有一次去深圳,当时速算法国际研究培训中心正筹划暑期在深圳、海南等地对中小学生进行速算培训,拿了几套收费方案哥哥都不同意,让工作人员对收费标准一压再压,和我熟悉的一位工作人员说,按这个收费标准培训班只能亏损,在深圳这种经济效益为先的地方,他们对哥哥的观念和想法觉得很不理解。文革期间,哥哥正在西北大学附中上学,那时经常搞反帝防修演习,有一年暑假回到老家,晚上大队广播通知民兵集合,哥哥听到后立即挎上外祖父留下的佩剑去了大队部,后来听说到得最早的是他和民兵连长。哥哥少年时代在钻研和发明速算的过程中,祖母每天晚上不知要为他点多少次煤油灯,参加工作后,开始工资低,每年几百元,后来固定每年给祖母2000元生活费,并经常回家看望。哥哥不谙世俗人情,有时候给父母说话不能说得让他们顺心,惹二老生气,他知道自己错了,就会立即跪下来请求父母的原谅。
哥哥是一个简单、朴素、节约的人。哥哥思想简单、处事简单、方法简单、生活简单,在他的思想里和生活中,只有数字,只有速算法,至于其他事情,他不愿也不会动过多的脑子。哥哥生活十分简朴,吃饭、穿衣从不讲排场,他最反对和痛恨浪费。多年来,他一直保持着爱吃面的习惯,平时吃饭有一碗面就觉得很满足、很过瘾。由于经常参加一些应酬,他也出入于大酒店,服务员问他要什么饮料,他经常是要一碗面汤,因为面汤喝着既舒服又不用花钱,这在他的同事和朋友圈也传为笑谈。由于过去家里比较困难,哥哥很早就养成了节约的习惯。上世纪80年代,有一个亲戚去北京出差,回来时哥哥让给家里捎了两大包东西,这个亲戚不知是什么好东西,母亲把包打开后,才看到是哥哥穿过的旧衣服、破袜子。母亲告诉这个亲戚,哥哥曾经说,祖母是小脚,他把这些破袜子捎回来,再缝一下,祖母就可以穿。1984年我去北京出差,哥哥让我捎回一个旧水桶和煤油炉子,还送给我一件旧的卡上衣,下火车时我不小心把这件蓝色的卡衣服落在了车上,托人找也没有找到,为此哥哥还埋怨了我一阵子。
哥哥是一个倔犟、顽强、不屈的人。可能是搞科学发明的人认死理,只要哥哥认准的事情,十头牛也把他拉不回来。当初搞速算发明,老师和周围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他硬是矢志不移。由于长期过度疲劳,超前透支,哥哥患上了抑郁症,以后又转化为躁郁症,疾病的折磨让他痛苦不堪,也浸蚀着他的身体和意志,但他仍然表现得很顽强。现在回想起来,我有时候把他说得过重,其实他已经用了很大的气力在与疾病进行抗争。哥哥就像石头缝里的草愈压愈长,愈挫愈强,不管是科学发明道路上的艰难险阻,还是他人生中遇到的不公不顺,他从不屈服于任何困难,不屈服于任何压力,不屈服于横亘在他面前的难以改变的命运。
哥哥是一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奇人。我常感慨地对人说,哥哥身上有着很大的能量,需要找到释放的渠道,发明和推广速算法就是他最好的释放渠道。如果再能找到新的领域,也许他会创造出新的发明成果,也许就不会患上抑郁症,也许他今天仍然会快乐而充实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说实话,我并不希望他是一个奇人,而只希望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只是我的哥哥,是一个平凡而实在的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