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活儿人

（作者：文庆）

1977年阴历八月十五阳历9月27日我结婚了。

第二年1978年春节左右，厂长的儿子要结婚找到我，说想让我当伴娘。我说，伴娘都是年轻未婚的漂亮姑娘，我不合适吧？他说：你上有姥姥、父母健在、有兄弟姐妹，现在又成了家，我父母说你是全活儿人，当伴娘最合适。我才知道我是个幸福的全活儿人。

但就在这一年的五月，84岁的姥姥摔了一跤后去世了。这是我28年的生命中第一次看到身边的亲人离去。随后独生女儿在这年9月24日出生了。

第三年1979年，岳维藩市长从南京调回太原，9月5日父亲文革后又一次应邀登上五一广场观礼台，观看全国“火炬接力赛”太原站的接力盛况。听妈妈说，当天早上父亲专门刮了胡子，穿上干净整齐的中山装，精神抖擞，激动不已。他想着抓紧时间努力工作，尽快弥补文革十年造成的损失。观礼回来后，突发脑溢血，昏迷了10天，壮志未酬，带着无限的遗憾和未尽的遗愿离开了我们。父亲享年67岁，刚刚看到了文革结束，百废待兴。他终于盼到了春天的到来，但丝毫未享受到后来的改革开放带来的好日子。我失去了第二位亲人。

我的大姐是我们六个兄弟姐妹中的老大，系“文革”前毕业的大学生，是学工艺美术专业的。人温和善良，能歌善舞，我们弟妹都很爱戴她。大姐的小名叫爱珠，从她的小名就可见她的出生给父母带来多大的欢喜，视若掌上明珠。但1983年，年仅41岁的大姐因积劳成疾撒手人寰。我失去了第三位亲人。

父亲去世时，当老师的母亲还未彻底“解放”。父亲去世后不久，母亲彻底平反，办理了离休手续，是她们学校中仅有的三位离休教师之一。2012年，92岁的母亲在我们兄弟姊妹轮流值班10年后，安详地离开了我们。我失去了第四位亲人。

我的老伴是从部队转业的，身体很棒，从来不看病，感冒了也很少吃药，抗抗就过去了。2009年初发现癌细胞，2009年春节一过2月18日就去山大三院做了手术。无数次的放疗、化疗，吃尽了苦头，与癌症抗争了六年半后，2015年6月11日离我而去，他才67岁，12月4日67的生日还没过。我失去了第五位亲人。

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心中的悲哀难以言表。我从一个全活儿人，逐渐变为孤家寡人，孓然一身，形单影只。

五次送亲人去火葬场，站在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推车，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

正如龙应台说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平静地想，这就是大自然的规律，生生不息，生死相依，谁也逃不过。也许，这生生不息，前赴后继，才是广义的全活儿人。

         2016年11月25日星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