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李中权三遇母亲
发布时间:2015-09-29 19:56:44
发布人:
晴空
5位亲人
碑牌河场,在距离四川省达县东北方不远的地方,那里是我的家乡。
1915年12月24日,我出生在碑牌河场曾家湾村一户穷苦农民的家庭里。家里祖祖辈辈都在务农,父母生养我们五个兄弟、三个妹妹,家里有田不够吃,靠租地过活。童年的时间,几乎都是在饥饿中度过的。当时军阀苛捐杂税名目繁多,家庭生活十分清苦。父亲和哥哥不得不背粮食翻越大山,到一百二十里外的县城换盐,赚钱糊口。尽管如此,我仍然幸运地得到了上学的机会,并且作为张爱萍将军的学生,得到了思想启蒙。
30年代初,家乡人民在军阀横征暴敛下痛苦挣扎几无生路,这时平地惊雷,徐向前同志率领红四方面军入川,在地方党组织和川东红军游击队的有力配合下,一举创建了川陕苏区!红旗一展,八方呼应,劳苦大众拿起刀枪,参加革命。
在革命形势感召下,我们一家九口全部投奔红军。大哥李中泮带领赤卫队配合红军作战,二哥李中池拖着病体和四弟李中柏为红军筹粮带路,五妹李中珍带领妇女队抢救伤员。
1933年10月,我担任了蒲家场红军游击队一大队政委,回到了家乡碑牌河,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建立地方政权,迅猛发展红军队伍,配合主力红军进军。也就在这年年底,以刘湘为首的四川军阀开始了疯狂的反扑,残酷杀害红军家属和革命群众。我家是当地有名的红色堡垒户,红军走后反动派对这样的革命家庭首先“血洗”。因此,在红军主力撤离时,父母毅然带着孩子们,全家参加了红军。
红军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为红军带路、送信、筹粮、做饭、洗衣、照顾伤病员。不久,父亲重重地病倒了,与英勇献身在那里的红军战士一样,就地和衣掩埋在两河口青山之畔。我的大哥李中泮,那时已任红军赤卫团政委,在红军长征前的革命斗争中光荣地献出了年轻的生命。母亲、弟弟和妹妹,也相继牺牲在了长征途中。
回忆
1936年7月7日,我的母亲倒在了长征的路上。临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叮嘱说:“跟着红军走!”
开始长征那年,母亲已经是53岁了,从小裹脚,只有几寸长。就这样,她挪动着小脚拽着弟弟妹妹,夹在奔波的红军家属和部分根据地群众中,从川东走到川西,两条腿肿胀的像个紫萝卜,用手一摁一个抗,左小腹还长了一个毒疮。即便如此,她仍旧过四江(嘉陵江、涪江、渠江和岷江)、翻雪山,在一年零三个月里,一步步走过了近两万里。
在长征路上,我三次遇见母亲,脑海里还时常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第一次遇见母亲是1934年4月,那次她在路上一见我便喊:“儿啊!你到哪里去了。”我与母亲谈了许久,尽管母子二人都已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却都相互隐瞒着。最后她还是告诉了我,这时母子二人才都放声痛哭。
第二次遇到母亲,是1936年3月的一天,地点是西康省宝兴城。那时,由于张国焘阴谋另立中央、分裂党,胡乱下令红四方面军忽北上,忽南下,竟导致红四方面军三过雪山草地。此时,我正准备第二次进入草地。那天黄昏,我在一幢二层小木楼上,通过小窗户观察外面的地形。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艰难走来,后面还跟着三个孩子。这一夜,母子谈了很多,谈得很晚。母亲深明大义,相信自己的路走对了,再三叮嘱我要全力搞好工作,不可为她们分心。面对这样坚强的母亲,原先搜肠刮肚想好的几句宽慰话,早已被泪水所淹没。在这样的境地中,自己能为母亲解决什么问题呢?她还不知道,二哥李中池在战斗中牺牲了,珍妹在过草地时饿死了,她的丈夫也牺牲了。
最后一次见母亲是1936年6月,在西康省丹巴县东边耳时。那时已担任红四方面军大金川独立二师政委的我,正在行军路上。此次见面,母亲长时间一言不发,也不再问我什么。我与她都心照不宣,时下的条件,很难为她解决任何问题,此次一别恐难再见。
党当爹娘
看我万分为难,通信员迟疑了一会儿说:“要不,我留下来照顾娘吧!”“不行,北上的红军一个也不能少。”看我有些心动,母亲开口说话了:“我能走,两年都走过来了,还愁走不到陕北?”望着她憔悴多病的身体与幼小的弟弟妹妹,联想到今后她们将面对的严峻征程和可怕处境,我内心难过得犹如刀割。我不忍心留下重病缠身的母亲和年少的弟妹不管,但红军独立师更不能缺少政委。
队伍越走越远,快走完了。我留下了自己的战马和部分干粮,策马扬鞭含泪而去,不忍回头再看。再过几天,就要翻越终年大雪覆盖的雪山了,母亲和弟妹将怎样面对呢……
噩耗还是传来了。原来凭着惊人的毅力和战马的帮助,母亲和弟妹们翻过了雪山。可是到了西康草地炉霍,母亲再也走不动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扎破了腹部的毒疮,黑黄的脓水直往外冒。
1936年7月7日,母亲不行了。
让人欣慰的是,我们四兄妹终于完成了长征,胜利到达了陕北,于1937年春节相聚在延安宝塔山下。有一张我们四兄妹在延安的合影,那一年,我22岁最大,行三,大哥、二哥已经牺牲,还有十八岁的四弟李中柏,十五岁的五弟李中衡,年仅九岁已经是小红军的幺妹李中秋。
从此,我们把党当作了爹娘。永远跟着党走。